祥子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苦涩与嘲弄的弧度。
她重复着这个词,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质疑:
“把一切都归咎于时辰吗?”
她不相信或者说不愿意相信。
自己所有的挣扎与抉择。
高松灯那哭泣的眼神。
长崎素世那不断的请求和即使是用尊严作为筹码的行为。
椎名立希火爆的抉择。
最终只能归结于虚无缥缈的“命运”?
“还有你的傲慢。”
珠手诚接话的速度很快。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阴差阳错之间命运的安排总是将人们隔开。
【情绪值+】
“……”
祥子呼吸一窒。
像是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击中了心脏。
她张了张嘴却没能立刻发出声音,最终只化作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呼……”
这声叹息里,包含了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
被说中的恼怒?
无奈的承认?
还是更深的自省?
然而,珠手诚的话并未结束。他像是早已审视她许久,此刻只是将观察的结论冷静地陈述出来:
“以及自尊与自负。”
傲慢。
自尊。
自负。
是导致她做出许多决绝选择的内在根源——
不愿示弱。
不甘平凡。
坚信自己能掌控一切。
哪怕代价是孤独前行。
祥子沉默了。
她再次将头转向车窗,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不清的世界。
良久,她才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带着无尽怅惘的语气低声说道:
“可惜已经回不去了。”
这句话里没有后悔,只有对既定事实的确认。
以及一丝深藏的不易察觉的……遗憾。
无论对错。
无论缘由。
那条通往过去通往 crychic通往那个可以简单弹琴的下午的路已经在她身后轰然关闭。
珠手诚的目光依旧落在前方无尽的道路上。
他再次重复了那四个字。
语气没有任何变化:
“时也命也。”
这一次祥子没有再反驳,也没有再质疑。
她只是跟着轻轻地仿佛咀嚼般重复了一遍,声音飘忽得如同窗外夜风:
“时也命也啊……”
仅仅混合了认命释然以及某种程度上的自我和解。
或许在承认了自身的傲慢自尊与自负之后。
再去看待那所谓的时与命反而能获得一种奇异的平静。
车厢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但这一次的沉默,与之前那种紧绷的充满未决疑问的凝重不同。
它变得更加深沉也更加……柔软。
仿佛一场激烈的内心风暴过后,留下的是一片需要静静整理的废墟。
以及一片得以重新审视的空旷的天地。
珠手诚不再言语只是专注地开车。
他懂得适可而止,有些话语,点到即止,剩下的需要当事人自己去消化和领悟。
再说搞人情绪值夜不能搞到被人讨厌。
他就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在关键时刻递上一面镜子照出对方真实的模样。
至于对方选择如何看待镜中的影像他从不干涉。
丰川祥子依旧靠着车窗。
但原本僵直的脊背似乎微微松弛了一些。
她的手不自觉地伸进口袋,再次触碰到了那枚小小的印着卡通图案的创可贴。
冰凉的塑料包装边缘,与她指尖的温度形成微妙的对比。
这枚来自高松灯的看似微不足道的赠予,此刻在她心中激起了远比拼多多砍了几百刀之后还没有提款更剧烈的波澜。
它代表着被她推开的世界。
代表着她曾经拥有却又亲手割舍的单纯关怀。
也代表着一种与她选择的“强大”截然不同的的力量。
“强大”就一定是对的吗?
“弱小”就一定是错的吗?
为了保护而伤害。
为了前行而孤绝。
这其中的得失又该如何计算?
这些问题,没有答案。
或许,也根本不存在一个绝对正确的答案。
车辆驶离星象馆所在的相对静谧的区域汇入通往市区的主干道。
夜色渐深路上的车辆却依旧川流不息。
如同这座城市永不停歇的脉搏。
很快他们驶上了一座横跨宽阔河道的大型悬索桥。
桥身灯火通明延伸向对岸那片更加密集灿烂的都市光海。
桥面宽阔车速平稳。
下方是墨色流淌的河水倒映着桥上的灯火与对岸摩天楼的霓虹。
破碎而迷离深不见底。
丰川祥子望着窗外这熟悉的都市夜景目光却有些失焦。
仿佛透过这片璀璨看到了更遥远更模糊的什么东西。
记忆之中的总是最美好的。
车厢内很安静。
就在车辆行驶到桥面中央前后皆是望不到尽头的车流与灯光时。
珠手诚平稳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沉默。
他的目光依旧看着前方,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评论窗外的风景,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淡然:
“人们面对许多选择的时候,总是会觉得当前的选择不合自己的心意的。”
这句话来得有些突兀。
不过有时候珠手诚和丰川祥子之间的聊天就是这样路易十六的。
她微微一怔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了珠手诚握着方向盘的骨节分明的手上,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珠手诚并不需要她的回应。
继续用那平稳的语调说
“选择本来就充满了缺憾,但是人们总是认为自己没有选择的道路繁花盛开。”
“繁花盛开”
这个词让她不由得想起了 crychic
想起了那些看似无忧无虑只需专注于音乐的时光。
那条她未曾选择或者说被迫放弃的道路在回忆与想象中是否真的被美化成了一片永不凋零的花海?
而她自己选择的这条充满荆棘孤独前行的路,是否就真的只剩下灰暗与艰辛?
她不禁在心中苦笑。
人总是容易美化未走的路,放大已选路的坎坷。
这或许是一种自我保护,也或许是一种对现实的软弱逃避。
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了两下,目光扫过左右后视镜,以及前方密集快速移动的车流,然后意味深长地说道:
“现在的车,可没有办法在这大桥之上掉头,不是吗?”
车辆正行驶在桥面的快车道上,前后左右都是高速行驶的汽车,白色的车灯与红色的尾灯交织成一片流动的光河。
桥下的河水漆黑如墨,深不可测。
在这里掉头无疑是荒谬且极度危险的。
甚至可以说是自取灭亡。
“我已经骑上了无头的马了。(我早已无法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