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初歇,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新与水汽的湿润。老宅庭院中,那棵古老的银杏树被雨水洗刷得青翠欲滴,叶片上滚动着晶莹的水珠,在逐渐透出云层的阳光下闪烁着微光。
林砚卿独立树下,衣衫尽湿,黑发贴在额前,略显狼狈,但他站姿如松,眼神清明而深邃。掌心那枚融入意识的【势之碎片】虽无形无质,却仿佛在他灵魂深处点亮了一盏指引前路的明灯,让他对自身、对责任、对未来有了全新的认知。
苏清寒拿着干爽的布巾从屋内匆匆走出,看到他这般模样,先是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随即目光落在他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上,不由得微微一怔。那眼神,不再是之前重伤未愈的虚弱,也不是绝境逢生后的庆幸,而是一种沉淀下来的、洞悉了某种本质后的沉稳与坚定。
“快擦擦,刚有点起色,别再着凉了。”她将布巾递过去,语气带着关切。
林砚卿接过布巾,却没有立刻擦拭,而是望向被雨水洗涤一新的姑苏城天空,缓缓道:“清寒,我好像……有点明白,林家‘守护者’真正的含义了。”
苏清寒在他身旁站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静静聆听。
“以前,我以为守护,就是拼尽全力,甚至不惜性命,去抵挡一切威胁,守住老宅,守住龙脉。”林砚卿的声音平静,带着反思,“所以当地脉紊乱,时空危机接踵而至时,我想到的是硬抗,是切断,是牺牲。我继承了前辈的力量,却似乎并未完全理解他们的智慧。”
他的目光垂落,仿佛能穿透地面,看到那与姚广孝魂灵融合、已然焕发新生的龙脉。
“姚公黑衣化星辰,牺牲小我,成就大我,补全了龙脉之‘灵’,这是守护。” “历代先祖,因势利导,或疏或堵,或显或隐,在历史长河中一次次护佑姑苏周全,这也是守护。” “而我此次,侥幸领悟‘借势’之道,获得这【势之碎片】,窥得一丝‘定风云’的可能,这同样是守护,却是一种更……主动、更智慧的守护。”
他顿了顿,看向苏清寒,眼神灼灼:“守护,并非被动地抵御灾难,更是主动地营造生机。不仅要守住现有的,更要为未来铺路。这便是我林氏一脉,需要承前启后的事业。”
苏清寒心中触动,她明白了林砚卿的意思。龙脉已稳,现代姑苏的危机暂时解除,但这并非终点。林家守护的职责,在新的时代,需要有新的诠释和践行。
“你想怎么做?”她问道。
林砚卿沉吟片刻,条理清晰地说道:
“第一,稳固根基。老宅需要修复,不仅是建筑,更是其与龙脉连接的阵法与气场。我需要重新梳理林家传承中关于‘蕴养’与‘共生’的部分,让老宅不再是单纯汲取龙脉之力的‘枢纽’,而是能与龙脉相互滋养、共同成长的‘伙伴’。”
“第二,追本溯源。地脉最初紊乱的原因必须查清。我总觉得,那并非偶然。或许与某些被遗忘的历史,或是某些潜藏的、不为人知的力量有关。此事不查明,终究是隐患。”
“第三,”他抬起手,指尖仿佛有无形的韵律在流转,“这【势之碎片】奥妙无穷,我需要时间深入参悟。它或许不仅能助我感知、引导地脉之势,未来若能更进一步,未必不能触及气运之势,乃至……时空之势。”他没有明言,但苏清寒知道,他心中始终牵挂着那个古代时空的“自己”。
“第四,传承与同行。”林砚卿的目光变得温和而郑重,看向苏清寒,“林家传承不应再是孤守。清寒,你苏家阵法玄妙,与我林家之道颇有互补之处。未来,我希望我们能一起探索这条守护之路。而且……”
他顿了顿,继续道:“姑苏城并非只有林家。那些散落在民间,或许同样触摸到些许玄学门径,或是对这座城市怀有深厚感情与责任感的人,或许在未来,也能成为守护这座城市的一份子。独木难支,众擎易举。”
这一番话,思路清晰,格局宏大,已然超脱了个人生死与一家一宅的得失,真正站在了守护整座城市气运传承的高度上。
苏清寒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一层朦胧的光晕笼罩在他身上,那是责任与智慧交织而成的气度。她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支持与认同的光芒:“好!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接下来的日子,林砚卿开始了有条不紊的行动。
他不再闭门不出,而是开始亲自着手修复老宅。并非请工匠大兴土木,而是依据龙脉气息的流转和自身对“势”的理解,调整宅院内的布局,移栽特定草木,甚至亲手打磨一些普通的山石,按照玄奥的方位摆放。他的动作不快,却极其精准,每一次落位,都仿佛与地底龙脉的搏动产生共鸣。渐渐地,残破的老宅焕发出一种内敛的生机,与整个姑苏城的气场联系得更加紧密和谐。
同时,他通过苏清寒的人脉和一些特殊渠道,开始低调地查阅近几十年来姑苏城市建设的核心档案,尤其是涉及重大地下工程和地质变化的记录,试图从中找到地脉最初紊乱的蛛丝马迹。
而大部分夜深人静之时,他则沉浸在对【势之碎片】的参悟之中。那枚碎片如同一个无穷无尽的智慧宝库,每一次心神沉入,都能对“势”的流动、变化、交互产生新的理解。他尝试着将这种理解应用于更细微的层面,比如引导自家小院内的气流,让花草生长得更加繁茂;或是感知附近街区的气场,化解一些因格局不当而产生的微小煞气。效果虽不显眼,却让他对“掌中定风云”的意境体悟愈深。
他也开始有意识地接触一些姑苏城内的“奇人异士”。有的是隐居巷陌的老中医,对气血经络、天地人气有着独到见解;有的是醉心于古建筑修复的匠人,能感受到老宅古物的“精气神”;甚至还有一位在大学研究环境物理的教授,其关于城市能量场的研究,与风水玄学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林砚卿并未暴露自身核心秘密,只是以探讨传统文化、关心城市发展的名义与这些人交流。他发现,这座千年古城底蕴深厚,确实隐藏着不少能人,只是大多散落各处,互无联系。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心境也愈发沉稳开阔。承前启后,并非一句空话。他继承了姚广孝与林家列祖列宗的遗泽与精神,便有责任为这座城市的未来,开辟出更稳固、更光明的道路。
这一日,夕阳西下,将姑苏城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林砚卿与苏清寒并肩站在修复一新的老宅庭院中,望着远处运河上归航的船只和鳞次栉比的粉墙黛瓦。
龙脉气息平稳而充满活力,如同城市的脉搏,强健有力。 老宅与龙脉的联系更加紧密,仿佛成为了龙脉在地表的一个“活”的节点。 对地脉紊乱根源的调查虽尚无明确结果,但已有了几个值得深入的方向。 【势之碎片】的参悟稳步推进,虽距离干预时空还遥不可及,但已让他对力量的运用有了全新的认知。 与城中潜在“同道”的接触,也为他未来构建更广泛的守护网络埋下了种子。
现代姑苏的守护者,已经初步肩负起了他的责任,踏上了一条与前人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新征程。
林砚卿伸出手,感受着晚风拂过指尖的流动,感受着城市喧嚣中蕴含的宁静,感受着地底那沉稳而灵动的龙脉搏动。
承前启后,业已开端。
而他的目光,却不自觉地再次投向那冥冥中的时空彼岸。古代那边的终局,究竟如何了?那个“他”,是否等到了那一线极其微小的……可能?
新的征程,或许并不仅仅在现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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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23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