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集市，与其说是一个集市，不如说是一个依托于巨大管道残骸和废旧车辆城墙建立起来的、混乱而坚韧的幸存者聚集点。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汗臭、劣质燃料以及烤变异鼠肉的古怪气味。形形色色的人在狭窄、泥泞的街道上穿梭，有裹着破旧斗篷、眼神警惕的流浪者，有穿着自制皮甲、大声吆喝的佣兵，也有少数衣着相对体面、但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武器的商人。
林默三人混在入城的人流中，用从莉娜那里分来的几颗宝石和加工好的武器，勉强支付了入城税（几发还能用的步枪子弹），踏入了这个混乱之地。
他们尽量低着头，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林默的“秩序感知”悄然张开，如同无形的雷达，扫描着周围的环境。混乱，极致的混乱。各种充满敌意、贪婪、麻木的情绪波动，以及劣质酒精、辐射病和腐败食物混合的“无序”气息，几乎让他窒息。这与前哨站和远古遗迹那相对纯净的秩序环境形成了天壤之别。
【环境秩序度：极低。‘基石’能量自然恢复速度降低80%。建议尽量减少停留时间。】小七适时地发出警告。
林默暗自点头。他们必须尽快搞定补给，然后离开。
他们先是用一把加工过的匕首，从一个眼神狡黠的杂货贩子那里换到了足够三人食用五天的、品质稍好一些的肉干和净水，以及一张粗糙的、标注了集市主要区域和周边危险地带的地图。
接着，林默的目标是寻找一个能处理“技术”的地方。他不需要出售完整的蓝图，那太危险。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将他脑海中那些基础科技知识，转化为即战力的渠道，比如……定制一些特殊的零件，或者获取一些稀有的材料。
根据地图和旁敲侧击的打探，他们来到了集市西南角，一个被称为“铁砧与火花”的区域。这里集中了集市里大部分的铁匠、机械师和拾荒改装客。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刺耳的切割声和电焊的闪光此起彼伏。
林默的目光扫过一个个摊位和简陋的铺面，最终停留在了一个相对干净、工具也摆放得比较整齐的铺子前。铺子门口挂着一个用齿轮和扳手焊接成的招牌，里面一个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手臂却是精钢义肢的老头，正专注地在一台老旧的车床上加工着什么零件。
这老头身上散发出的“秩序”波动，虽然微弱，却比其他那些粗野的铁匠要稳定和精细得多，显然是个真正懂技术的人。
林默走了进去，敲了敲柜台。
老头头也没抬，闷声闷气地说：“修什么？造什么？价格不便宜，材料自备或者加钱。”
“我不修东西，也不造东西。”林默开口道，“我想跟你谈笔生意。”
老头这才抬起头，推了推厚厚的眼镜，浑浊的眼睛透过镜片打量着林默三人，尤其是在林默背后那把造型奇特的“扞卫者”脉冲步枪上停留了片刻（虽然没能量，但卖相不凡），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生意？什么生意？卖枪？你这玩意儿看起来不错，但能量武器……这年头可找不到匹配的电池。”老头摇了摇头，似乎兴趣不大。
“不是卖枪。”林默从怀里（实则从储物空间）掏出那把经过他“秩序重构”加工过的合金匕首，放在柜台上，“你看看这个。”
老头漫不经心地拿起匕首，但当他手指触摸到那异常光滑、锋利的刃口时，动作猛地一顿！他迅速拿起旁边的放大镜，仔细检查起刃口的材质和纹路，越看脸色越是凝重。
“这……这处理工艺……”他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这不是锻打或者磨制出来的！这像是……像是分子层面的重新排列？你从哪儿弄来的？”
废土上并非没有能工巧匠，但大多依赖经验和粗犷的工艺。像这种涉及到材料微观结构优化的技术，几乎已经失传了。
“怎么来的不重要。”林默微微一笑，他知道找对人了，“重要的是，我掌握着类似的技术。不止是金属加工，还包括能量回路的优化、小型化能源的稳定输出结构等等……”
他抛出了几个从“基础科技蓝图”里看到的、相对基础但足以震撼废土技工的名词。
老头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他紧紧盯着林默，仿佛在看一个移动的宝藏：“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掌握着一些‘旧世界’知识的旅人。”林默含糊其辞，“我想用这些知识，换取一些我需要的东西，或者……合作。”
“合作？怎么合作？”老头警惕地问，但眼神中的渴望掩饰不住。对于一个真正的技术工作者来说，失传的知识比黄金更诱人。
“我提供技术指导和关键部分的‘优化’，”林默指了指那把匕首，“你负责原材料、基础加工和销售渠道。利润分成。”
这就是林默的计划——“技术入股”。他不出售具体蓝图，避免怀璧其罪。而是通过提供“技术优化服务”，与本地工匠合作，快速、低调地获取资源和情报。眼前这个老头，看起来是个合适的合作对象。
老头陷入了沉思，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柜台，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林默展现出的技术超出了他的认知，合作意味着巨大的机遇，但也伴随着未知的风险。
就在这时，一阵喧闹声从街道另一头传来，还夹杂着几声粗鲁的呵斥。
“搜！都给老子仔细搜！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看到两男一女，特别是那个小子，背着个怪模怪样的长家伙的，立刻报告！”
林默心中一惊！是莉娜的人！他们果然追到集市来了！而且动作这么快！
他立刻对老头低声道：“看来有点小麻烦找上门了。如果你有兴趣合作，帮我们找个地方避一避，这笔生意我们就有的谈。如果没兴趣，我们立刻离开，绝不连累你。”
这是逼迫对方立刻做出选择。
老头看了看柜台上的匕首，又看了看外面越来越近的搜查声，再看向林默那镇定（至少表面镇定）的眼神，一咬牙：“跟我来！”
他迅速关上铺门，带着林默三人穿过堆满杂物的后堂，推开一个隐蔽的、通往地下的活板门。
“下面是我的工作室和避难所，除非他们把集市拆了，否则找不到这里。”老头示意他们下去。
三人毫不犹豫地钻了下去。下面是一个不算大、但堆满了各种零件、工具、图纸和半成品的地下室，空气中有股浓郁的机油和金属味。
刚关上活板门，上面就传来了粗暴的敲门声和叫嚷。
“老烟枪！开门！有没有看到生面孔？”
被称为老烟枪的老头（看来这是他的绰号）在上面应付着：“吵什么吵！我这儿只有零件和机油，没什么生面孔熟面孔！”
上面盘问了几句，没发现什么异常，骂骂咧咧地走了。
地下室内，林默三人才松了口气。
“谢谢。”林默对老烟枪道谢。
“不用谢我，我是为了你的‘技术’。”老烟枪很直接，他点亮一盏昏暗的瓦斯灯，浑浊的眼睛盯着林默，“现在，我们可以详细谈谈‘合作’的事情了。你刚才说的能量回路优化和小型能源结构，具体指什么？”
林默知道，不拿出点真东西，是无法取信于对方的。他想了想，决定透露一点关于“小型能量电池制造工艺（简化版）”的边角料。这东西技术含量高，但只是理论的话，对方也仿制不出来。
他拿起工作台上的一块废弃的、结构粗糙的化学能电池（废土常见的低效产品），开始讲解起来：“你看，传统的化学能电池能量密度低，输出不稳定。如果能在电解质成分和电极材料结构上进行优化，比如采用分层复合电极，控制晶粒尺寸……”
他结合脑海中的知识，用老烟枪能理解的方式，深入浅出地讲解了几个关键的技术要点。
老烟枪听得如痴如醉，时而恍然大悟，时而紧锁眉头思考，时不时还提出一些问题。林默的回答往往一针见血，直指核心，让他茅塞顿开。
一番交流下来，老烟枪彻底信服了。眼前这个年轻人，肚子里确实有货！而且是足以改变废土技术格局的硬货！
“天才……简直是天才的想法！”老烟枪激动得手指都在颤抖，“如果真能实现，哪怕只是提升百分之十的效率，都足以让无数人抢破头！”
他看向林默的眼神，已经不再是看一个潜在的合作伙伴，而是像看一座金山，或者说，一个移动的技术宝库。
“合作！必须合作！”老烟枪迫不及待地说道，“你说怎么分成就怎么分成！材料、场地、人手我都有！你需要我做什么？”
“首先，我们需要绝对保密。”林默严肃道，“我的技术来源特殊，泄露出去会有大麻烦。”
“明白！规矩我懂！”老烟枪拍着胸脯（他的精钢义肢拍在胸口发出哐哐声）保证。
“其次，我目前需要一些东西。”林默列出清单，“高纯度的金属材料，最好是前文明合金；一些用于能量传导的特殊矿物，比如蓝晶石或者幽光砂；还有关于‘沙狐’莉娜和她队伍的最新动向。”
前两者是为了他后续练习“秩序重构”和可能尝试制造些小玩意儿做准备，后者则是为了掌握莉娜的动向，确保自身安全。
“材料没问题！虽然稀罕，但我有门路搞到！”老烟枪满口答应，“至于莉娜那伙人……他们昨天就到了集市，好像在找什么人，动静闹得挺大。今天一早就派出不少人四处搜查，看来是没什么收获。听说他们明天就要离开，继续往东边去了，好像那边发现了什么前文明的大型遗迹线索。”
莉娜要走了？林默心中一动。这倒是个好消息。只要熬过今天，他们就能暂时摆脱这个麻烦。
“很好。”林默点了点头，“作为合作的诚意，我可以先帮你优化一件你正在制作的装备。”
他指了指工作台上一个半成品的、看起来像是某种手持式能量切割器的装置。
老烟枪眼睛一亮，连忙将那个粗糙的切割器推到林默面前。
林默集中精神，再次施展“秩序重构——能量回路优化”。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基石”的能量，如同微小的手术刀，梳理、强化着切割器内部那杂乱无章的能量导线，调整了几个关键节点的材料结构，使其能量损耗降低，输出更加稳定。
几分钟后，他脸色微微发白地停了下来，消耗了差不多1.5 SoU的能量。
“你……试试看。”林默将优化后的切割器递给老烟枪。
老烟枪半信半疑地接过来，连接到一块备用的、能量即将耗尽的旧电池上，对着工作台一块废弃的装甲板按下了开关。
“嗡——”
切割器前端亮起的能量光束，比之前明亮、凝聚了至少三分之一！切割装甲板的速度明显加快，而且运行更加平稳，噪音也小了很多！
“神了！真的神了！”老烟枪看着手中脱胎换骨般的切割器，激动得差点老泪纵横，“这效率……这稳定性……至少提升了百分之四十！你是怎么做到的？！”
“一点小技巧而已。”林默故作高深地笑了笑，心中却暗自肉痛那1.5 SoU的消耗。这“技术入股”，成本也不低啊。
但他知道，这笔投资是值得的。老烟枪现在看他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敬畏和信服。这条线，算是初步搭上了。
他的废土求生，在负债和危机的夹缝中，终于凭借着一点来自“旧世界”的知识和坑爹的“秩序重构”能力，撬开了一丝通往资源和人脉的缝隙。
虽然这缝隙，目前还只是地下室里的一点微光。但有了光，就有了希望。以及……继续负债下去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