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守仁看着周建国攥着自己胳膊的手,指节泛白得几乎要嵌进皮肉里,连带着整个人都在发颤。
四十多年没见,当年那个追在他身后喊“爹”的半大孩子,如今眼角爬满皱纹,鬓角沾着灰,眼里只剩化不开的恐惧。
老黄喉结滚了滚,把到了嘴边的“这些年你怎么过的”咽回去,只沉声道:“建国,先松松手,慢慢说,晓雯只说你妈出了邪乎事,到底是啥情况?”
周建国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松开手,指腹在老黄的袖子上留下几道白印。
他刚要开口,一阵阴风卷着枯树叶扑过来,老槐树的枯枝“咔哒”响得像有人在树后掰骨头。
晨芜肩头的阿玄瞬间炸毛,银色的毛根根竖成小刷子,对着树冠“呲呲”叫,碧绿的瞳孔亮得像两盏小灯。
晨芜伸手揉了把猫脑袋,指尖戳了戳阿玄紧绷的脊背
“淡定,就算树上藏着东西,也犯不着跟棵秃树较劲,你这模样,上次见着谢必安那顶帽子时都没这么激动,丢不丢份?”
阿玄甩了甩尾巴,没好气地往她掌心拱了拱,爪子还轻轻挠了下她的手腕,像是在反驳。
可这轻松的互动没让周建国放松,反倒让他腿肚子更抖了。
他慌忙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嘴唇哆嗦着,终于崩出完整的话
“爸……村里真出事了!先是王老五家的鸡,一夜之间全没了!二十多只啊,连鸡毛都没剩下一根!”
晨芜收起逗猫的心思,从背包里摸出个巴掌大的罗盘,指尖在盘面轻轻转了圈,指针立刻疯了似的转起来,边缘都快模糊了。
她抬眼看向周建国,语气没了刚才的随意:“鸡怎么没的?门是开着的还是锁着的?”
“门是从里面插着的!”
周建国急忙补充,声音都拔高了些
“王老五说头天晚上还听见鸡叫,早上一开门,鸡笼空了,地上就留了些细爪印,比猫爪尖,比狗爪小,不知道是啥东西弄的!
当时我们还笑他,说是不是被偷鸡的摸走了,结果没两天,李婶家的狗就出事了!”
黄守仁也跟着追问:“李婶家的狗怎么了?是丢了还是……”
“比丢了还吓人!”
周建国咽了口唾沫,眼神里满是恐惧
“那狗平时凶得很,见了生人能追三条街,结果前天早上,缩在狗窝里抖得跟筛糠似的,李婶扔块酱肉过去,它连鼻子都不抬,眼睛直勾勾盯着门口,像是见了鬼!昨天早上再看,狗都硬了!
身体凉得像冰,身上没伤,就是眼睛睁得老大,吓人得很!”
晨芜听着,指尖在罗盘上顿了顿,又问:“除了鸡和狗,还有别的事吗?”
“有!张屠户家昨天丢了猪肉!”
周建国喘了口气,语速更快了
“他前一天宰了头三百多斤的猪,把半边猪肉挂在院里的铁架子上,想今天拉去镇上卖。
结果早上开门一看,猪肉少了一大块!那肉茬口根本不是刀切的,毛毛糙糙的,边缘还挂着点血丝,像是被啥东西用牙硬生生撕下来的!”
黄守仁听到这儿,脸色也沉了下来,手不自觉地摸向口袋里的桃木,那是晨芜之前给他的,说能防些小邪祟。
“这事儿确实邪乎,”
他看向晨芜,语气带着惯有的恭敬
“小姐,您看这情况……会不会是山里的野兽闯进来了?”
“不像。”
晨芜摇了摇头,把罗盘揣回兜里
“野兽偷鸡偷猪肉还行,哪能让狗吓成那样?再说王老五家的门是从里面插着的,除非那东西会开门。”
她顿了顿,又看向周建国,“除了这些,村里还有别的不对劲吗?比如人身上的反应?”
“有!现在连人都开始不舒服了!”
周建国猛地抬头,眼里满是绝望
“大夏天的,三十多度,好几户人家的人裹着两床棉被还喊冷!晚上睡觉总做噩梦,梦见黑糊糊的东西追着咬,醒来身上没伤,可就是浑身疼!
我娘刚下葬没几天就出这些事,我总忍不住想……是不是我娘没走安稳?还是村里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黄守仁赶紧打断他
“别瞎想!你娘不是那样的人,她走得安详,她早年跟我学过些扎纸镇宅的法子,要是真有不干净的东西,她走前肯定会说的。”
他说完,又看向晨芜
“小姐,您看咱们要不要先去王老五家鸡舍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
晨芜点头,抬脚就往村里走
“嗯,先去现场,阿玄,跟上,有异常给我信号。”
阿玄“喵”了一声,立刻颠颠跟在她脚边,尾巴还轻轻扫了扫她的裤腿。
周建国愣了愣,也赶紧跟上,嘴里还念叨着
“我带你们去!王老五家离这儿近,走路也就五分钟!他昨天还跟我抱怨,说院里总闻着怪味儿,像是骚气,又像是土腥气,我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想……那味儿说不定就是那东西留下的!”
几人往村里走,脚下的土路坑坑洼洼,每走一步都能踢到半埋的碎石子,发出“咯吱”的轻响。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只有零星几户人家的窗户里透出微弱的煤油灯光,却听不到半点人声,连狗叫都没有,整个村子静得吓人,只有风刮过树叶的“沙沙”声,混着远处山林里隐约的“吱吱”声,细得像针,扎得人耳朵发紧。
路过张屠户家时,晨芜突然停下脚步。
院墙上挂着的半边猪肉还在,只是已经发黑变质,上面爬满了绿头苍蝇,嗡嗡地叫着,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那块被撕咬过的地方格外显眼,边缘参差不齐,能清晰看到牙齿啃咬的痕迹,不是野兽的犬齿,倒像是更小、更尖锐的牙齿留下的,齿痕细密,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啃”下来的,断面还泛着点不正常的青黑色。
晨芜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墙根的泥土,泥土里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凑近闻,是淡淡的血腥味,还混着股奇怪的骚腥气。她没说话,只是朝阿玄递了个眼神。
阿玄立刻会意,纵身跳下地,贴着墙根嗅了嗅,然后叼着一缕细毛跑回来,那毛是黄棕色的,细得像丝线,却异常坚韧,根部还沾着点黑糊糊的东西,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
晨芜捻起毛看了看,又闻了闻,眉头皱得更紧
“这毛带着阴气,不是普通黄鼠狼的,普通黄鼠狼的毛没这么韧,也不会有这么重的邪味。”
周建国凑过来一看,脸色更白了
“这……这不是黄鼠狼的毛吗?难道真的是黄鼠狼搞的鬼?可黄鼠狼哪能这么邪乎啊!”
“不是普通的黄鼠狼。”
晨芜站起身,把毛收进随身的布包里
“看这阴气的浓度,应该是有些道行的,说不定是山里的黄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