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汤原县城被浓重的黑暗笼罩,零下三十度的酷寒冻得空气都仿佛凝结成冰。
刺骨的寒风卷着锋利的雪粒,像无数细小的冰刀,疯狂抽打在暴露的皮肤上,带来钻心的疼痛。
萧锋蹲在县城护城河厚实的冰面上,早已被冻得僵硬的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冰层上,屏住呼吸捕捉着下方的声响——潺潺的水流声中,隐约混杂着哨兵换岗时枪械碰撞的细微金属声。
“换岗了,”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呼出的白气刚飘到空中便凝成细碎的冰雾,落在下巴的胡茬上,瞬间结出一层薄薄的冰霜,“东门两个机枪哨,城墙巡逻队的间隔正好十五分钟。”
不远处的雪堆后,赵尚志正借着微弱的星光查看军用地图,他那双布满老茧和冻疮的大手在地图上缓缓摩挲,粗糙的指尖最终停在县城中心的位置,语气冷冽:“粮库就在这儿,紧挨着银行,隔壁就是小鬼子的守备队部。”
他狠狠攥了攥拳头,“狗日的把从老百姓那抢来的粮食和钱财都堆在一块儿,倒省得我们多费功夫。”
黑暗里忽然传来两声轻叩冻土的声响——是县立中学的学生周明,裹着件过大的棉袄,猫着腰从雪地里钻出来,冻得发紫的手里攥着张揉皱的纸片:
“萧队长,这是城防布防图,我跟同学王芳摸了三天,把鬼子暗哨的位置都标上了!”他指了指纸片上画着圈的地方,“西墙根那有个狗洞,能通到粮库后院,是张大爷偷偷指给我们的。”
赵尚志接过纸片,借着星光扫了一眼,重重拍了拍周明的肩膀:“好小子,比我们的侦察兵还厉害!跟你同学在城外等着,一会儿给老乡们分粮食,少不了你们的功劳。”
周围的战士们早已整装待发,每个人都裹着厚厚的棉衣,棉帽的耳罩紧紧护住耳朵,却依旧挡不住刺骨的寒风。
他们手中的枪械被裹在棉被里,防止冻住枪栓,眼神中却透着坚定的光芒,紧紧盯着前方黑漆漆的城墙,等待着进攻的信号。
凌晨四点,夜色依旧浓重,正是人体生理机能最为困倦的时刻,城墙上的哨兵也难免露出疲惫之色,搓着手呵着气,警惕性渐渐松懈。
长生带着几名猎户出身的战士,借着墙角阴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摸到城墙下。
他们从背上解下早已浸透煤油的麻绳,熟练地将麻绳一端的铁钩甩上城墙垛口,铁钩牢牢勾住后,几人合力将麻绳拉紧。
在这极寒的天气里,浸透煤油的麻绳遇冷迅速凝固,瞬间冻成一架坚硬的临时梯子。
萧锋做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噤声,随后双手抓住冰冷的麻绳梯,脚掌蹬着光滑的城墙,动作矫健如狸猫,第一个向上攀爬。
寒风在耳边呼啸,他全然不顾,很快便翻上了城墙。
城墙上的哨兵刚反应过来,想要呼喊,萧锋手中的刺刀已经精准地划过他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瞬间便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冰。
解决掉哨兵后,萧锋借着远处微弱的灯光,快速看清了县城的全貌:粮库巨大的囤顶明显高出其他建筑,鼓鼓囊囊的,显然堆满了粮食。
旁边的三层砖楼顶上架设着几根天线,天线在寒风中微微晃动,不用想也知道,那里必然是日军守备队的指挥部。
就在萧锋准备发出进攻信号时,一道红色的信号弹突然从城墙另一侧的暗处升空,在漆黑的夜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
“不好,有潜伏哨!”萧锋心中一紧,果然,刺耳的警报声紧接着划破夜空,尖锐的声音在寂静的凌晨格外突兀,瞬间打破了县城的宁静。
城墙上的日军哨兵立刻反应过来,端着枪朝着萧锋冲来。
萧锋毫不慌乱,迅速端起背上的冲锋枪,扣动扳机,枪口喷出刺眼的火舌,密集的子弹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五名日军扫倒在城垛边,尸体顺着城墙滑落,重重摔在雪地上。
“按计划行动!”萧锋对着下方大吼一声,随后从腰间掏出缴获的九七式手雷,拉开保险栓,朝着日军聚集的方向狠狠甩出。
手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地后瞬间爆炸,巨大的冲击波夹杂着碎石和雪沫四处飞溅,火光映亮了城墙下冲锋的道路。
早已准备就绪的战士们见状,立刻顺着麻绳梯快速攀爬城墙,或是从炸开的缺口处涌入县城,与日军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瓦西里带着一队战士直奔粮库,刚到西墙根,就见周明说的狗洞被掀开了草席,卖豆腐的张大爷探出头来,压低声音:
“快进来!里面的鬼子都去前院了,我刚给他们送完热豆腐,说后厨的灯坏了,他们正骂骂咧咧找工具呢!”
战士们跟着张大爷钻进狗洞,果然看到粮库后院空无一人。
这个身材高大的俄罗斯族壮汉浑身是劲,手中抡着一把沉重的伐木斧头,朝着粮库厚重的橡木大门猛劈过去。
“哐当!哐当!哐当!”三声巨响过后,坚固的橡木大门被硬生生劈开一道大口子,木屑飞溅。
战士们立刻推开门冲了进去,仓库里堆积如山的麻袋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麻袋里装的全是颗粒饱满的上等关东大米,散发着淡淡的米香。而他们都清楚,此刻县城外的百姓们正面临着粮荒,不少人甚至只能靠啃树皮、挖草根度日。
“搬!大家都动手,能扛多少扛多少!”赵尚志大步走进粮库,看到一个企图反抗的粮商,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声音洪亮地喊道。
“张大爷,麻烦您去街上喊老乡们,就说抗联给他们送年货来了!”
张大爷乐呵呵地应着,揣着个铜锣就往外跑,没一会儿,街上就传来“抗联来分粮喽”的吆喝声。
战士们立刻行动起来,每个人都扛着沉甸甸的粮袋,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来回穿梭在粮库和城外之间。
就在这时,粮库后窗突然“哗啦”一声被撞碎,两名日军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从窗口跳了进来,嘶吼着朝着正在搬粮的战士们冲去。
“小心!”周明和王芳正好跟着老乡们来帮忙,见此情景,王芳抄起墙角的擀面杖就砸了过去,虽然没砸中日军,却逼得对方顿了一下。
于昊天眼疾手快,迅速从旁边的粮垛上抄起一个沉甸甸的铁秤砣,猛地朝着冲在前面的日军砸过去。
“嘭”的一声闷响,铁秤砣正中日军面门,日军惨叫一声,应声倒地。
另一名日军见状,依旧疯狂地冲了过来,萧锋及时赶到,端起冲锋枪补上两枪,子弹精准地击中日军胸口,鲜血喷涌而出,溅在雪白的大米堆上,像一朵朵骤然绽开的红梅,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