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路联军溃退三十里，扎营休整。
主营帐内，气氛压抑如坟。
陆青云坐在主位，脸色阴沉如水。下方，各宗长老垂首肃立，无人敢言。
地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那是刚刚被陆青云一掌拍死的万毒门长老的血。理由很简单：临阵退缩。
“毒心死了，你们就怕了？”陆青云的声音冰冷刺骨，“区区一个金丹中期的傀儡巨人，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没人敢接话。
那“区区”的金丹后期傀儡巨人，差点一拳轰碎了青云门的剑阵，三拳打得四宗联军溃不成军。
这还只是“区区”？
“陆掌门息怒。”凌霄殿的赵无锋硬着头皮开口，“那傀儡巨人的确棘手，但想必消耗巨大，不可能频繁使用。我们只需调整战术……”
“调整战术？”陆青云冷笑，“怎么调整？用你们的命去填？”
赵无锋语塞。
“诸位，醒醒吧。”陆青云站起身，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走到地图前，指着天机谷：
“这一战，青云州所有宗门都在看着。”
“如果我们输了，不仅灭不了天机阁，还会成为整个九州的笑柄！”
“到时候，你们猜猜，那些一直在观望的中小宗门，会怎么选？是继续臣服于我们，还是……转投天机阁？”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心中一凛。
修仙界，实力为尊，但也最现实。
墙倒众人推。
如果四宗联军败给一个新崛起的天机阁，那他们积累数百年的威名将毁于一旦。届时，别说扩张，能守住现有地盘就不错了。
“所以，这一战必须赢。”陆青云一字一顿，“不惜一切代价！”
“可……”血煞宗的代表——金丹中期的血魂长老迟疑道，“那傀儡巨人确实难对付。除非……元婴出手。”
元婴。
这两个字，让营帐内温度骤降。
九州大陆，元婴修士已是顶尖战力，每个都是坐镇一方的老祖，轻易不会出动。
四宗联军中，只有一人是元婴——血煞宗宗主，血煞老魔。
但他闭关百年，从未露面。这次虽然派出血手、血眼等弟子参战，但本人一直隐在幕后。
“血煞前辈那边……”陆青云看向血魂。
血魂苦笑：“宗主仍在闭关，但昨日传讯，说……时机未到。”
“时机未到？”陆青云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天机阁杀到血煞宗山门吗？！”
“宗主自有考量。”血魂低下头，但语气坚定。
血煞老魔在血煞宗的威望太高，即便是陆青云，也不敢过分逼迫。
营帐内再次陷入沉默。
就在这时——
营帐外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波动。
那波动阴冷、粘稠、带着浓郁的血腥气，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哀嚎。
所有人脸色一变。
“这是……”
血魂长老猛地抬头，眼中露出狂热：“是宗主！宗主出关了！”
帐门无风自开。
一道血影飘然而入。
那是一个穿着暗红长袍的老者，面容枯槁，眼眶深陷，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但他的眼睛，却是纯粹的血红色，仿佛两汪血池，深不见底。
血煞老魔！
他看起来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但当他踏入营帐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金丹长老们感到呼吸困难，连灵力运转都变得滞涩。
元婴威压！
“陆青云。”血煞老魔开口，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你在教本座做事？”
陆青云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平静，躬身行礼：
“晚辈不敢。只是战事紧急，不得不……”
“本座知道。”血煞老魔打断他，血红的眼睛扫过地图上的天机谷，“那个林不凡，很有意思。”
他走到地图前，枯瘦的手指划过天机谷的位置：
“筑基堆金丹……呵，聪明。但也只是小聪明。”
“前辈的意思是……”陆青云眼睛一亮。
“傀儡巨人的弱点很明显。”血煞老魔淡淡道，“灵力来源分散，控制中枢脆弱，只要切断灵力传输，或者……直接摧毁控制者，它就是一堆废铁。”
“可如何接近？”赵无锋忍不住问，“那傀儡巨人在战场上横冲直撞，金丹后期都挡不住……”
“谁说要硬碰硬了？”血煞老魔瞥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讥讽，“本座的血海大法，最擅长的就是……渗透。”
他从怀中取出一面血色小幡。
幡面上，无数扭曲的人脸若隐若现，发出无声的哀嚎。
“这是‘万魂幡’，本座闭关百年所炼。”血煞老魔轻抚幡面，“里面封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生魂，其中金丹魂魄三个，筑基魂魄三百，其余皆是炼气。”
他顿了顿，血红的眼睛看向天机谷方向：
“今夜子时，本座会以万魂幡为引，施展血海大法。”
“血海所过之处，生灵涂炭，神魂俱灭。”
“天机谷的阵法挡不住，城墙挡不住，傀儡巨人也挡不住。”
“因为血海……无孔不入。”
营帐内，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血海大法！
这是血煞宗失传已久的禁忌秘术，传闻施展时需要献祭万人精血，威力足以覆盖百里，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没想到血煞老魔竟然练成了，还炼成了万魂幡这等邪器！
“可是前辈……”陆青云迟疑道，“血海大法一旦施展，天机谷内所有生灵都会死。那林不凡身上的秘密……”
“放心。”血煞老魔冷笑，“本座会留他一条命。至于其他人……就当是祭品吧。”
他收起万魂幡，转身离去：
“子时之前，撤走所有弟子，退出五十里外。”
“血海一旦展开，不分敌我。”
话音落下，血影消散。
营帐内，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赵无锋才颤声开口：
“陆掌门，这……”
“照做。”陆青云面无表情，“传令下去，所有弟子即刻撤退，退出五十里。”
“可血海大法乃是禁忌，若传出去……”
“那就别让它传出去。”陆青云眼中闪过寒光，“天机谷内，不会有一个活口。”
天机谷，主殿。
林不凡醒了。
虽然还很虚弱，但已经能勉强坐起。
丹心正在给他喂药，姬小悠、诸葛暗、墨长老等人围在床边。
“情况如何？”林不凡声音沙哑。
“敌人撤退三十里，暂时没有动静。”诸葛暗汇报，“但我们派出的探子发现，四宗联军正在大规模后撤，似乎要放弃进攻。”
“放弃？”林不凡皱眉，“陆青云不是这种人。”
“我也觉得不对劲。”冷月无声开口，她已经醒了，但境界跌落到筑基初期，脸色苍白，“血煞宗那边有异常能量波动，很……邪恶。”
邪恶。
这个词从冷月无声口中说出，让所有人都心头一紧。
“系统，扫描方圆百里。”林不凡在心中下令。
【扫描中……】
【警告：检测到超高浓度血煞之气凝聚，坐标：血煞宗营地】
【能量层级：元婴初期】
【波动特征：与禁忌秘术‘血海大法’吻合度87%】
血海大法！
林不凡瞳孔骤缩。
前世游戏里，这是血煞宗的终极技能之一，施展需要献祭大量生灵，威力足以覆盖方圆百里，是名副其实的灭城级法术！
血煞老魔竟然要动用这个？！
“前辈？”诸葛暗注意到林不凡的脸色不对。
“立刻，疏散所有玩家！”林不凡猛地坐直，“血煞老魔要施展血海大法，那东西一旦展开，天机谷内没人能活！”
“什么？！”众人惊骇。
“没时间解释了。”林不凡咬牙，“姬小悠，启动紧急撤离预案，让所有玩家通过传送阵离开，去备用基地。”
“可是传送阵一次最多传送一百人，我们有三千人……”
“分批走！能走多少是多少！”
“前辈您呢？”冷月无声问。
“我留下。”林不凡平静道，“血海大法需要锁定目标，如果我走了，血煞老魔可能会转移目标，追杀撤离的玩家。”
“那怎么行！”丹心急道，“师尊您现在的状态……”
“我有办法。”林不凡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玉简，“这是‘替身傀儡’的炼制方法，墨长老，两个时辰内，能炼出来吗？”
墨长老接过玉简，神识一扫，点头：
“能，但需要大量珍稀材料，而且……最多只能维持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够了。”林不凡看向诸葛暗，“安排撤离的同时，派人去血煞宗营地侦查，我要知道血海大法的具体发动时间。”
“是！”
众人分头行动。
整个天机谷瞬间进入最高警戒状态。
玩家们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到核心成员凝重的脸色，都知道大事不妙。
“紧急撤离！所有人立刻到广场集合！”
“携带必要物品，其余全部放弃！”
“传送阵开启，按编号分批进入！”
命令一道道下达。
玩家们虽然不解，但纪律性极强，迅速集结。
第一批一百人进入传送阵，银光一闪，消失不见。
然后是第二批，第三批……
但三千人，至少需要三十批。
而时间，已经不多了。
血煞宗营地。
血煞老魔盘坐在一座巨大的血池中央。
血池内，粘稠的血液翻滚沸腾，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气。
万魂幡悬浮在他头顶，幡面上的鬼脸越来越清晰，哀嚎声越来越响。
“时辰……快到了。”
血煞老魔睁开眼，血红的眼睛看向天机谷方向。
“林不凡，本座倒要看看，你能怎么挡。”
他双手结印，口中念诵晦涩的咒文。
血池开始剧烈沸腾，血液化作血雾升腾，在空中凝聚成一片……血海！
初始只有方圆十丈，但迅速扩张。
二十丈、五十丈、一百丈……
血海所过之处，草木枯萎，岩石腐蚀，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而腥甜。
这是死亡之海。
“去吧。”血煞老魔抬手一指，“吞没一切。”
血海翻滚，向天机谷方向涌去！
速度不快，但无可阻挡。
因为它覆盖的是……整个空间！
天上地下，无处可逃！
天机谷，广场。
已经传送走了十五批，一千五百人。
但时间，只剩下半个时辰了。
“来不及了。”诸葛暗看着远方天际那片逐渐扩散的血色，脸色苍白，“血海已经成型，最多一刻钟就会到达！”
“加快速度！”姬小悠急得眼眶发红。
但传送阵的冷却时间无法缩短，一次传送后需要十息充能。
这是硬性限制。
“前辈，替身傀儡好了。”墨长老捧着一个巴掌大的木偶走过来。
木偶的样子和林不凡一模一样，甚至连气息都完全复制。
“注入我的精血。”林不凡咬破指尖，一滴精血滴在木偶眉心。
木偶瞬间活化，变成一个与林不凡本尊无异的“替身”。
“去，站在城墙上。”林不凡下令。
替身傀儡依言而行，走上城墙最高处，负手而立，望向血海方向。
“接下来……”林不凡看向剩下的玩家，“你们，也走。”
“前辈，您……”
“我说了，我有办法。”林不凡从怀中取出一枚金色的令牌，“这是系统奖励的‘绝对防御护符’，可以抵挡一次元婴级别的攻击，持续十息。”
“十息后呢？”
“十息后……”林不凡笑了笑，“就看天命了。”
他没有说，这枚护符是他用最后的天命值兑换的，只能用一次。
也没有说，即使挡住了血海大法的第一波冲击，后续的血煞侵蚀，他也未必扛得住。
更没说，血煞老魔本人，还没出手。
有些事，不需要说。
“走吧。”他摆摆手，“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玩家们红着眼睛，依次进入传送阵。
冷月无声最后一个走到阵前，她回头看了林不凡一眼：
“前辈，一定要活下来。”
“嗯。”林不凡点头。
冷月无声踏入传送阵，消失。
广场上，只剩下林不凡、诸葛暗、姬小悠、墨长老、丹心五人。
以及……城墙上那个替身傀儡。
“你们也走。”林不凡看向四人。
“我不走。”丹心摇头，“我要陪着师尊。”
“我也不走。”姬小悠咬牙，“我是财务司长，要留下来核对资产……”
“胡闹！”林不凡厉声道，“这是命令！”
四人都不动。
“前辈。”诸葛暗突然开口，“您说，血海大法的弱点是什么？”
林不凡一愣。
“任何法术都有弱点，尤其是这种大范围禁忌法术。”诸葛暗眼中闪过精光，“血海大法需要持续施法，施法者本身不能移动，而且……极度依赖万魂幡。”
“你想做什么？”林不凡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想去毁了万魂幡。”诸葛暗平静道，“传送阵还能用最后一次，把我传到血煞宗营地附近，我来执行斩首行动。”
“你疯了？！”姬小悠惊呼，“那是元婴老魔！”
“所以需要掩护。”诸葛暗看向城墙上的替身傀儡，“前辈的替身吸引注意力，我趁机潜入。只要毁了万魂幡，血海大法不攻自破。”
“太冒险了。”林不凡摇头，“成功率不足一成。”
“但总比等死强。”诸葛暗笑了，“而且，谁说我要一个人去？”
他拍了拍手。
广场角落的阴影中，走出十道身影。
都是玩家。
而且是……已经“死”过三次以上的玩家。
“前辈，我们是自愿留下的。”为首的一名玩家开口，他Id叫【敢死队队长】，“死了三次，经验掉得差不多了，无所谓了。不如拼一把，说不定能赚个‘毁幡英雄’的称号呢？”
林不凡看着他们。
每个人的眼神都很平静，没有恐惧，只有决绝。
他们是玩家，但此刻，他们也是战士。
“好。”林不凡深吸一口气，“那就……赌一把。”
他取出最后三张遁术符，递给诸葛暗：
“这是神行遁符，激活后可以瞬移三里，只能用一次。如果事不可为，立刻撤。”
“明白。”
“另外……”林不凡看向血海方向，“血煞老魔此刻应该全神贯注维持血海，防御会降到最低。你们的攻击，要快、要准、要狠。”
“明白！”
“去吧。”
诸葛暗带着十名玩家，踏入传送阵。
目标：血煞宗营地外围，三里。
银光闪过，十一人消失。
林不凡看向剩下的姬小悠三人：
“现在，你们真的该走了。”
“我不……”
“走！”林不凡眼神一厉，“别让我白死。”
三人眼眶瞬间红了。
最终，姬小悠咬着牙，拉着丹心和墨长老，踏入传送阵。
银光再闪。
广场上，只剩下林不凡一人。
以及远方，那片越来越近的血海。
他走上城墙，站在替身傀儡旁边。
血海已经到了天机谷外三里处。
所过之处，大地化为焦土，天空染成血色。
死亡的阴影，笼罩一切。
“血煞老魔……”林不凡握紧手中的金色护符，“来吧。”
“让我看看，元婴的全力一击，到底有多强。”
他激活护符。
一道金色的光罩升起，笼罩整个天机谷。
而此刻，血煞宗营地。
诸葛暗和十名玩家已经潜入到营地边缘。
他们看到，血池中央的血煞老魔，双目紧闭，全神贯注地操控血海。
万魂幡悬浮在他头顶，散发着妖异的血光。
“就是现在！”诸葛暗低喝，“冲！”
十一人如离弦之箭，冲向血池！
目标：万魂幡！
血煞老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然睁眼：
“蝼蚁，找死！”
他抬手一挥，一道血箭射出！
**噗噗噗——**
三名玩家被洞穿，化作白光。
但剩下的八人，已经冲到了血池边！
“爆！”
诸葛暗甩出三张爆裂符，贴向万魂幡！
另外七名玩家也各施手段——飞剑、符箓、法术，全部砸向万魂幡！
血煞老魔脸色一变，不得不分心操控血海回防。
但就在这一瞬间——
天机谷方向，那道金色光罩突然炸开！
化作无数光点，逆冲而上，撞向血海！
**轰轰轰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
金色与血色交织，天空被撕裂！
血海大法……被强行中断了！
而万魂幡，也在这波冲击中剧烈摇晃，幡面出现裂痕！
“机会！”诸葛暗眼睛一亮，“再攻！”
剩下的玩家拼死进攻！
血煞老魔怒极，想要再次催动血海，但反噬之力已经传来。
**噗——**
他喷出一口黑血，气息骤降。
万魂幡的裂痕，更大了。
“撤！”诸葛暗见好就收，激活遁符。
十一人瞬间消失。
血煞老魔想要追击，但血海大法的反噬让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逃走。
“林……不……凡……”
他咬牙切齿，眼中满是怨毒。
但此刻，他不得不先处理反噬。
万魂幡受损，血海大法被破，他至少要闭关十年才能恢复。
这一战，他输了。
虽然没死，但比死更难受。
而天机谷。
林不凡站在城墙上，看着逐渐消散的血海，长长舒了口气。
护符碎了。
但他还活着。
诸葛暗他们，也成功了。
这一局，他赌赢了。
但战争，还没结束。
血煞老魔只是暂时退场，陆青云还在，四宗联军还在。
不过没关系。
玩家们正在撤离，正在休整，正在准备……反击。
“系统。”他在心中默念，“统计当前存活玩家数量。”
【统计中……】
【当前存活玩家：2473人】
【死亡次数统计：平均每人死亡2.7次】
【士气评估：高昂（血海大法被破的消息已传开）】
“发布全服公告。”林不凡平静道，“天机阁防御战，第一阶段胜利。”
“接下来——”
他望向远方溃退的敌营：
“该我们进攻了。”
夜色渐散。
黎明将至。
血海退去，但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而这一次，攻守易形。
天机阁，要反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