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木清源的传讯便至,语气郑重:“钟道友,林仙子。宗主有请,请二位随老夫传讯符指引,前来青木宗主峰万青殿一叙。”
钟海明收起玉符,对林婉清道:“来了。记住,少言,多看。一切有我。”
林婉清点头,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至最佳。
玉符灵光牵引,直抵最高那座主峰。峰顶云海之上,一座通体宛若天成青玉的巨大殿宇坐落,匾额万青殿三字古朴自然,与周围环境浑然一体。
殿前,木清源与一位麻衣老者静立。老者气息沉静如古木深潭,赫然是元婴中期修为。
“钟道友,林仙子,这位是古藤师叔,宗门护法长老。”木清源介绍。
古藤真人目光扫过两人,在钟海明身上略作停留,微微颔首,声音干涩:“宗主在内,请。”
化神初期——青玄真人。
“钟小友,林小友,请坐。”青玄真人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仿佛古木低语,直接响在人心底。
两人在他对面蒲团坐下。木清源与古藤真人静立一旁。
“木师弟已将昨日之事禀明。”青玄真人目光落在钟海明脸上,“小友心思缜密,见微知着,更兼林小友身怀净灵奇术,能感知生命本源细微颤动,实乃异数。我青木宗并非闭目塞听之辈,既有疑处被点破,又有解法可能在前,自然要请二位前来一叙。”
“宗主明鉴。”钟海明拱手,不卑不亢,“晚辈与内子游历至此,偶有发现,直言不讳,亦是希望能略尽绵力,并无他意。”
“好。”青玄真人微微颔首,话锋一转,“小友昨日推断,几乎分毫不差。我宗确有一株上古遗种,尊称为青帝遗蜕,乃开派祖师机缘所得,植于宗门核心地脉交汇之处,万载以来,一直是我宗气运所系,灵气源泉。然近三十载,其生机日渐内敛沉滞,本源似受无形束缚,我与众长老穷尽手段,也只能勉强维持其不彻底沉寂,却无法令其复苏如初。”
他坦然承认了困境,显出了合作的诚意,也抛出了最大的难题。
“林小友净灵之体,或可沟通、净化其本源,此为一法。”青玄真人看向林婉清,林婉清微微欠身。“然老夫观钟小友昨日言语,似另有见解。小友提及根源或许不在木,而在其地,或其因果……此言何解?还请小友详述。”
压力给到了钟海明。木清源和古藤真人也凝神看来。他们试过无数方法滋养神木本身,却从未从地或因果角度深入想过。
钟海明早有准备,缓缓开口:“宗主,诸位长老。晚辈有此推测,基于三点。”
“其一,观察。贵宗整体木灵之气依旧磅礴,唯最精纯古老部分内敛。若神木本身遭受重创或病害,其散发的病气或衰气应会污染周边灵机,但晚辈并未感应到明显病态,更像是一种沉睡或封闭。”
“其二,类比。寻常树木枯萎,或因根烂,或因干损,或因地瘠。贵宗照料万载,神木本身受损可能性较低。那问题便可能出在根所扎之地。此地,既是物理土壤地脉,亦可能是……其所承载的气运或契约。”
“其三,联想。”钟海明目光清澈,看向青玄真人,“上古之物,存活至今,尤其被尊为遗蜕,往往与某些宏大的传说、使命或誓言相连。其生机变化,未必是自身愿力衰竭,也可能是其所系之因果、所承之重担出现了某种……滞涩或偏移,反噬其身。”
殿内一片寂静。灵泉潺潺,古木无声。
钟海明这番话,跳出了单纯治树的范畴,上升到了气运、因果、契约的层面。这对青木宗众人而言,是一个全新的、甚至有些震撼的思路。
青玄真人眼中精光闪动,沉默良久,才缓缓道:“小友之思,天马行空,却……不无道理。因果、契约……”他似在咀嚼这两个词。
“若依小友之见,该如何验证,又该如何着手?”
钟海明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验证需接近神木本体,以内子净灵之体细细感应其本源与地脉、乃至冥冥中气运的联结状态。同时,晚辈需要查阅贵宗所有关于此遗蜕来历、初代祖师相关誓言或记载的典籍,尤其是……任何可能与守护、代价、周期相关的记述。”
“至于着手,”他语气沉稳,“若查明确是地脉或承载出了问题,或需调理地脉,或需厘清并重新稳固那份因果。若查明是契约滞涩反噬……则需找到契约的另一方,或理解其当前状态,寻求调和之法。”
他看向青玄真人:“此非一日之功,亦非我等二人可独立完成。需贵宗全力配合,信息共享。作为交换,晚辈可提供龙涎木芯及枯荣草培育法门,内子愿尽力沟通净化神木本源。事成之后,只求适合内子的顶级木系功法与相关典籍,以及……一次使用贵宗顶级地火室或特定灵地修炼的机会。”
钟海明提出了完整的方案和明确的价码。他没有大包大揽,而是强调合作与探查先行。
青玄真人手指在膝上轻轻敲击,大殿内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
片刻,他抬眼,目光如古井深潭:“钟小友,你之所求,不过分。但你可知,若让你二人接触遗蜕核心,查阅宗派最古老隐秘,等于将部分宗门命脉交予外人审视。若你判断失误,或另有图谋……”
他没有说完,但化神修士的威压虽未刻意释放,却已让林婉清感到呼吸微窒。
钟海明迎着他的目光,缓缓道:“宗主,我二人若真有歹意,大可悄然离去,或暗中散布消息,引得贵宗敌对势力觊觎。何必现身献策,自陷险地?我辈修士,所求不外乎大道机缘与同道互助。信与不信,决断在宗主。晚辈只能说,愿以道心起誓,此行只为合作探寻解决之道,绝无损害青木宗根基之意。”
道心起誓,对高阶修士约束力极强。
青玄真人再次沉默,目光在钟海明坦荡的脸上和林婉清清澈的眸子间移动。
终于,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做出了某个重大决定。
“好。”他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老夫,信你们一次。”
“木师弟,古藤师弟。”
“在!”两人躬身。
“即刻起,钟小友与林小友为我宗贵宾,权限等同内门长老。开放万卷阁甲字区古籍查阅权限。三日后,引二位前往青帝苑,近距离观察遗蜕。”
“钟小友,”青玄真人看向钟海明,目光深沉,“希望你的推断,是正确的。青木宗的未来,或许就在此一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