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犬舍醒在一场诡异的大雾里。
雾气很浓,将整个农场大院包裹得严严实实,能见度不足十米。但这雾,不是寻常的乳白色,而是在浓郁的白中,浸染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淡紫色。这紫色并不妖艳,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像是打翻在宣纸上的稀薄墨水,悄无声息地晕染开来。
更奇怪的是吸入这雾气的感觉。
每一口呼吸,都带着一股微凉的甘甜,顺着鼻腔滑入肺叶,紧接着,一股莫名的暖流便从胸腔炸开,瞬间涌向四肢百骸。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错觉,仿佛身体里每一个沉睡的细胞都被唤醒,血液的流速在加快,肌肉深处潜藏的力量正蠢蠢欲动。
这奇异的感受,对狗的影响远比对人类要剧烈得多。
整个向阳小院,疯了。
平日里懒洋洋的土狗,此刻却像上了发条的玩具,在院子里疯狂地追逐着自己的尾巴,转得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几只半大的小狗,玩闹式的撕咬,很快就升级成了动真格的,喉咙里发出了真正带有威胁性的低吼。就连那几只平时最温顺的金毛,也一反常态,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绕着院子一圈圈地狂奔,仿佛有使不完的劲。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亢奋到近乎癫狂的气息。每一只狗的神经都绷紧了,精力过剩,攻击性也随之飙升,任何一个不经意的眼神碰撞,都可能引爆一场冲突。
而这场混乱的中心,是灭霸。
这头为战斗而生的比特犬,本就是一罐行走的火药。这紫色的雾气,无异于直接点燃了引信。它那古铜色的肌肉虬结贲张,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赤红的眼珠里,燃烧着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战意。
它看院子里那只体型壮硕的虎斑犬不顺眼很久了。
那虎斑犬是院里的老住户,仗着自己一身腱子肉,平时也颇有几分威势。此刻,在紫雾的刺激下,它同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正昂首挺胸地在院中巡视,享受着众狗畏惧的目光。
灭霸跑动了起来,瞬间跨越了十多米的距离。
那虎斑犬刚察觉到危险,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灭霸那宽阔的头颅已经狠狠撞在了它的胸口。
“嗷!”
虎斑犬发出一声痛嚎,庞大的身躯被撞得一个趔趄,差点翻倒在地。它又惊又怒,扭头便是一口,试图咬住灭霸的脖子。
可灭霸的战斗经验何其丰富,它身子一矮,躲过反击的同时,张开血盆大口,一口死死地咬住了虎斑犬的前腿!
接下来,便是纯粹的、单方面的虐杀。灭霸根本不给对方任何机会,利用自己更低的重心和恐怖的咬合力,不断地撕扯、甩头。虎斑犬引以为傲的力量在它面前,显得如此可笑。不到一分钟,那只虎斑犬便已浑身是伤,哀嚎着夹起尾巴,彻底丧失了斗志。
灭霸松开了嘴,不屑地喷出一口带血的鼻息。
就在这时,一道庞大的黑影,迈着沉稳而极具压迫感的步伐,从里面院落里跑了出来。
黑豹来了。
它的出现,让狂躁的院子瞬间安静了几分。它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浑身浴血、战意正酣的灭霸身上,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如雷的低吼。
这是警告,是命令。是这个犬舍的管理者,在维持它的秩序。
若是换做平时,灭霸或许还会收敛几分。但今天,在紫雾的催化下,它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战斗!
什么狗屁的管理者!
黑豹的警告,非但没能压制住灭霸,反而像是将一瓢滚油,浇进了烈火之中。灭霸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将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黑豹。
它迁怒了。
“吼——!”
灭霸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后腿猛地发力,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直冲黑豹而去。
疯了!这家伙真的疯了!
黑豹那深褐色的眸子猛地一缩,它没想到这只新来的红鼻子比特,竟敢公然挑战它的权威。它不再犹豫,身体下沉,肌肉瞬间绷紧,正面迎上了灭霸的冲击!
“砰!”
两只代表着犬类战斗力顶点的猛兽,狠狠地撞在了一起。那沉闷的撞击声,让围观的狗群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战斗,瞬间爆发!
灭霸的攻击狂野而暴虐,它的每一次扑咬都毫无保留,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撕碎眼前的敌人。它的牙齿,就是它最强的武器。
而黑豹,则完全是另一种风格。它更沉稳,更懂得利用自己的体重优势。它不与灭霸进行无谓的撕咬,而是用它那磐石般的身体不断挤压、冲撞,试图破坏灭霸的平衡。
两只猛犬在院子中央翻滚、纠缠,泥土和草屑四处飞溅。灭霸瞅准一个空当,一口咬住了黑豹的左肩,肌肉纤维被撕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但黑豹竟硬生生扛住了这剧痛,连哼都没哼一声,反而借着这个机会,用它沉重的头颅,狠狠地咬向灭霸的肋部!
灭霸吃痛,被迫松口,但它反应极快,后腿一蹬,又从另一个刁钻的角度发动了攻击。
这是一场力量与技巧,疯狂与冷静的极致对决。
院子里,那群原住民狗,彻底看傻了眼。短暂的震惊过后,便是无与伦比的兴奋。
“咬它!咬它!黑豹老大,撕了那个红鼻子!”一只哈士奇上蹿下跳,叫得比谁都欢,仿佛它自己上了战场。
“上啊!干死它!”一只德牧激动地用爪子刨着地,恨不得亲自上去帮忙。
“天呐,那家伙是谁?太猛了!居然能跟黑豹老大打成这样!”
它们的助威声,与其说是为了黑豹,不如说是在为这场难得一见的血腥厮杀而狂欢。这压抑已久的平静生活,太需要这样一场原始的暴力来调剂了。整个院子,变成了一个喧嚣的罗马斗兽场。
林凡的部下们则紧张地围在一起,阿黑和黑枭站在最前面,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不安的低吼,死死盯着战场。只要林凡一声令下,它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将那只黑色的卡斯罗咬成重伤。
但林凡没有下令。
他站在远处一棵树的阴影下,琥珀色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波澜。
他在看。
他在看黑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发力,每一次闪躲。
这只卡斯罗,很强。
它的强,不只在于那恐怖的力量和体型,更在于它的战斗智慧。
它总能用最小的代价,来化解灭霸最凶猛的攻击。
它就像一个经验老到的拳击手,在狂风暴雨般的进攻中,冷静地寻找着一击制胜的机会。
而灭霸,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剑,锋利,致命,却也容易被折断。
林凡的脑中,在飞速地计算着。
如果换做自己上场,对上黑豹,胜算几何?
它的弱点在哪里?是后腿?是耐力?
这场战斗,对他而言,不仅仅是一场热闹。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让他能彻底摸清这个犬舍里,真正的“管理者”,到底有多少斤两。
而场中,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两只巨兽的身上,都挂了彩,鲜血将它们身下的泥土,染成了暗红色。
狗群一阵欢呼:“呜~,快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