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民小区。
车队停在小区外围那条熟悉又陌生的马路上。引擎熄灭的瞬间，死寂便如潮水般涌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尸体腐烂混合了血腥、排泄物、以及某种未知生物体液的复杂恶臭，浓稠得化不开，几乎能呛入肺里，黏在喉咙。
疯子哥第一个跳下车，眉头紧紧拧成一个疙瘩。他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但这股味道无孔不入，根本无从抵挡。
他回头看向林凡，眼神凝重：“白锋，情况不对劲。”
林凡早已察觉。他的狗鼻子远比人类敏锐，这股气息对他而言，就是一幅由无数死亡信息构成的立体地图。他能从中分辨出人类的、犬类的、还有那种从未闻过的怪物的腐败气味。
这里，死过很多东西。
疯子哥点了三名精干的人类队员，四人呈战斗队形，小心翼翼地，沿着人行道，朝着一家玻璃门破碎的便利店摸去。林凡则带着灭霸等几条核心犬只，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保持着一个随时可以支援的距离。
林凡他们先是在惠民小区路上的商店看到的外出小队。
那是一家24小时便利店，货架大多已经空了，地上散落着各种包装袋和杂物。就在他们踏入店门的瞬间，货架的阴影里，四个身影猛地窜了出来！他们动作很轻，却掩不住满身的惊慌，像是偷窃时随时准备逃跑的老鼠。
疯子哥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刀，大步走了上去。
“喂！前面的朋友！”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便利店里显得格外响亮。
那四人身体猛地一僵，转身看到疯子哥和他身后那几个人类时，脸上还只是惊疑。但下一秒，他们的视线越过人类，看到了那头体型庞大、气息凶戾的灭霸。
恐惧，在一瞬间攫住了他们的心脏。
“啊——！”
其中一人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手里的米袋“啪”地掉在地上。
“别……别杀我们！”
“东西！东西都给你们！都给你们！”
四人像是见了鬼，连滚带爬，丢下辛辛苦苦搜刮到的所有物资，头也不回地从便利店的后门狂奔而去，那速度，仿佛身后追着的是地狱的恶鬼。
疯子哥一行人愣在原地，满脸困惑。他们只是想问个路，对方的反应未免也太过激了。
林凡冰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他冲着队伍里的机灵鬼和黄影发出一道无声的指令。两条瘦长的身影立刻脱离队伍，如两道贴地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缀上了那四名逃跑的幸存者。
林凡带领着主力，正式踏入了惠民小区。这里安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废弃塑料袋的沙沙声。很快，他们在另一条小道的拐角处，截住了另外两名幸存者。
这两人更加凄惨，面黄肌瘦，眼窝深陷，身上的衣服破烂得如同布条。他们正扶着墙，试图偷偷溜出小区，看到林凡他们，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别怕，我们没有恶意。”
疯子哥走上前，他刻意放缓了动作，将开山刀收回鞘中，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一块压缩饼干和一瓶水，放在了他们面前。
“我们只是路过，想打听一下这里的情况。”
食物的香气，和那瓶干净的清水，对于这两个饿了不知多久的人来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其中一名年纪稍长的男人，死死盯着那块饼干，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他犹豫了很久，终于伸出干枯得如同鸡爪的手，一把抓过饼干，疯了似的塞进嘴里。
干硬的饼干划过他干裂的喉咙，他被噎得直翻白眼，旁边的疯子哥赶紧拧开水递给他。
“咕嘟咕嘟……”
半瓶水下肚，这个男人紧绷的神经似乎也随着那股清凉彻底断裂。
“呜……呜哇——！”
他趴在地上，毫无征兆地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嘶哑而绝望，充满了无尽的委屈和恐惧。
“魔鬼！他们是魔鬼！”
在疯子哥的不断安抚下，男人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他断断续续地，将这个小区的惨状，全部倾泻了出来。
胖子。虎三。两条如同地狱三头犬的恶犬，“铁牛”和“黑煞”。
这两个恶棍联手，用绝对的暴力和血腥，将整个惠民小区变成了一座人间炼狱。他们霸占了物业大厅，将所有幸存者视为自己的私有财产，变成了随意打骂、肆意欺凌的奴隶。
每天只给一点点食物，逼迫他们去搜刮物资，去干最危险的活。稍有不从，就是一顿毒打。敢于反抗的，下场只有一个——死。
“他们……他们还把活人……把活人扔出去喂怪物……”男人说到这里，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是无法磨灭的恐惧，“就在物业大厅外面……那个坑里……全是……全是……”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抱着头，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听完这番血泪控诉，疯子哥和几名人类队员的脸色都变得铁青。他们拳头紧握，手臂上青筋暴起，胸膛因愤怒而剧烈起伏。
“畜生！”一个年轻队员咬牙切齿地骂道。
疯子哥的眼神也冷得吓人，但他还保持着一丝理智。他看向林凡：“白锋，对方有两条进化过的猛犬，还有一个坚固的据点，硬冲恐怕会吃亏。我们是不是……先绕开，找机会再……”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股冰冷的杀意打断了。
林凡，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穿过朦胧的紫雾，死死地锁定在远处那栋物业大楼的轮廓上。
那个气味。那个油腻的、令人作呕的、刻在他灵魂深处的胖子的气味。还有虎三，那个纹身男的气味。
新仇。旧恨。
穿越前的屈辱，变成狗后的数次围杀，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翻滚、沸腾。
他本以为这些人早已死在了末日的某个角落，没想到，他们不但活着，还活得如此“滋润”，用别人的鲜血和生命，堆砌起他们肮脏的王座。
绕开？不。
今天，此地，就是终结。
“吼——”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林凡的喉咙深处滚出，那声音里蕴含的怒火与杀机，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疯子哥立刻闭上了嘴。他从这条白狗的眼神里，读懂了不容置喙的决绝。
命令下达，庞大的犬群开始行动。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林凡展现出了他作为指挥官的冷静与狠辣。他命令灭霸、大昆、黑豹这些体型巨大、极具威慑力的核心战力，率领着超过九成的大部队，悄无声息地退入小区外围的一片废弃建筑群中，如同一支蛰伏在暗影里的军队，静待出击的信号。
而他自己，则只带上了疯子哥的人类小队，以及几条体型普通、毫不起眼的侦查犬，大摇大摆地朝着物业大楼走去。
与此同时，物业大厅的楼顶上，一个负责放哨的男人正用望远镜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当林凡一行人进入他的视野时，他猛地一惊。
他立刻抓起身边的对讲机，准备汇报。但他的手指，却在按键上停住了。他的脑海里，闪过自己妻女被那两个恶魔拖进房间时，绝望哭喊的模样。
一抹深不见底的怨毒，在他的眼中浮现。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通话键，用一种刻意压平的、毫无波动的语调汇报道：“胖爷，虎爷，外面来了几个人，还……还带着几只小白狗。”
他故意隐瞒了对方队伍的真实规模，只说了这轻描淡写的一句。
……
物业大厅内，酒气与女人的香水味混杂在一起。胖子正将一个年轻女人压在沙发上，肥硕的身体一起一伏，引来女人压抑的啜泣和虎三肆意的哄笑。
对讲机里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了他的“好事”。胖子不耐烦地停下动作，抓过对讲机：“几个人？慌你妈啊慌！直接让铁牛和黑煞去撕了！”
“……还，还有一条白狗。”放哨的男人重复道。
“一条白狗？”
胖子起初还没在意，但这个词，却像是某个开关，触动了他脑中的一根神经。他脸上的横肉一僵，随即，一种病态的、扭曲的狞笑，一点点在他油腻的脸上绽放开来。
“妈的，”他看向虎三，兴奋地说道，“刚还在念叨，不会真是那条不长眼的畜生吧？”
虎三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眼神瞬间变得阴冷。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嗜血的快意。
“走！”
胖子一把推开身下的女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虎三也狞笑着起身，吹了声口哨。独留女人在沙发上抽泣。
守在门口的巨型牛头梗铁牛，和那条黑色的杜宾犬黑煞，立刻站了起来，喉咙里发出滚雷般的低吼。
大门被“哐”的一声推开。胖子和虎三带着两条恶犬，嚣张地走了出来。
他们眯着眼，看向远处那几个正在慢慢走近的身影。当看清为首那条狗的模样时，胖子脸上的肥肉因狂喜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是它！真的是它！
那身标志性的白色毛发，那双冰蓝色的眼睛！
“哈哈哈哈！还真是你！”胖子指着远处的白锋，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狂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虎三也认出了那条曾经让他们吃过大亏的白狗。他再看了一眼白锋身边，只有寥寥几个人类。
轻蔑与杀意，瞬间充满了他的双眼。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胖子，今天咱们得好好炮制他，给我那死去的兄弟报仇！”
两头巨犬感受到了主人的杀意，肌肉瞬间绷紧，獠牙暴露，口水顺着嘴角滴落，发出愈发凶狠嗜血的低吼。
一场在他们看来实力悬殊的伏击，已然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