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村上空最后一道狰狞的空间裂缝,在天地法则不懈的自愈下,终于发出一声细微的、如同琉璃轻扣的脆响,彻底弥合如初。温暖的阳光毫无阻碍地洒落,照耀着这片焕发着别样生机的大地。新生的草木格外翠绿,空气中弥漫的灵气也因玄机子兵解的反哺而变得异常浓郁精纯。
然而,发生在栖霞村的这场惊世之战,其涟漪却远未平息,反而正以超越风、超越光的速度,向着整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疯狂扩散。
最先接收到明确信息的,自然是那些一直通过各种手段密切关注着此地的各大势力。
青云宗,宗门大殿。
那面用来窥探栖霞村、曾映照出鲲鹏异象与最终寂灭洪流的古老水镜,在玄机子兵解、杨明轩师道领域展开的瞬间,便剧烈波动,随即“啪”的一声,镜面彻底黯淡,灵性大失,再无法显示任何关于栖霞村的景象。
殿内一片死寂。
须发皆白、曾亲自前往栖霞村探查并道心失守的那位孙长老,此刻脸色煞白,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手中紧握着一枚刚刚接收到最后影像片段的传讯玉简:玄机子化身毁灭洪流,杨明轩一言引动光辉,最终玄机子含笑兵解。他嘴唇哆嗦着,半晌,才用尽全身力气,无力地吐出几个字:
“言出法随……净化魔气……玄机阁主……自愿兵解……”
每一个词,都如同重锤砸在殿内所有长老和核心弟子的心头。
玄机子是谁?是天机阁主,是此界最顶尖的强者之一,是执掌天道秩序、令无数宗门敬畏的存在!他携上古禁术诸天寂灭而去,携带着毁灭一切的决绝!
可结果呢?
不是两败俱伤,不是惨烈同归于尽,甚至不是杨明轩苦战获胜。
而是……一言悟道,自愿兵解!
这其中的信息量,足以颠覆他们过往的所有认知!
“圣师……栖霞圣师……”另一位长老喃喃自语,脸上再无半分怀疑与揣测,只剩下深深的敬畏与震撼,“此前种种传闻,只怕……犹有不及!”
“传令!”青云宗宗主云胤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却异常坚决,“即日起,封闭山门,所有弟子不得外出!另……备厚礼,待栖霞村重建稍定,本宗亲自……前往拜谒圣师!”
类似的震撼场景,在天机阁、在各大皇朝、在隐秘世家、在妖族秘境……凡是有能力窥探到那一战零星片段或接收到确切消息的地方,几乎同时上演。
天机阁内,象征着阁主命魂的玉牌彻底碎裂,同时传来的却是阁主自愿兵解、反哺天地的消息,整个天机阁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与信仰崩塌般的恐慌。
人间皇朝的深宫之中,帝王看着密探拼死传回、以特殊留影石记录的模糊影像——那毁灭洪流与温暖光辉的对峙,以及最终玄机子化作灵雨荧光消散的景象,久久不语,最终长叹一声:“传旨,栖霞村方圆千里,列为圣域,免赋税百年,凡圣师门下,见官不拜,享国师礼遇。”
一些原本对栖霞村秘宝或灵脉心存觊觎、暗中窥伺的宵小之辈,在得知消息的瞬间,如遭雷击,所有的贪婪与侥幸尽数化为冷汗,连夜销毁所有相关计划,恨不得立刻逃离,生怕被那位能一言让天机阁主兵解的圣师注意到。
消息如同燎原的野火,从高层迅速蔓延至中层、底层修士,乃至凡俗世间。
酒肆茶馆中,说书人唾沫横飞,将栖霞村之战描绘得如同神话,尽管细节谬误百出,但“杨明轩一言退魔,玄机子闻道兵解”的核心情节,却无人质疑。
“听说了吗?那位栖霞村的杨先生,乃是上古圣贤转世!开口便是天道真言!”
“何止!玄机阁主何等人物?修炼千年,竟在杨圣师一言之下幡然醒悟,甘愿兵解,滋养天地!这是何等境界?”
“我就说嘛!之前那些什么顿悟地脉、引动月华,对圣师而言,不过是随手点拨罢了!”
“从此以后,天下修士,谁还敢对圣师不敬?谁还敢对栖霞村有半分歹意?”
“听说圣师有教无类,不知我等有没有机缘,能去听上一课……”
惊叹、敬畏、崇拜、向往……种种情绪,如同汹涌的潮水,席卷了整个天下。
“栖霞圣人”之名,不再仅仅是一个带着疑虑的尊称,而是成为了一个符号,一个代表着至高教化、无敌力量与慈悲胸怀的信仰符号!
他的“圣师”地位,不再需要任何证明,不再容得下任何质疑。玄机子的败亡与悟道,便是最无可辩驳的加冕礼!
栖霞村内,却是一派与外界的沸腾截然不同的宁静。
杨明轩对外界掀起的风起云涌似乎毫无所觉,或者说,并不在意。他依旧每日里为弟子们调理伤势,引导修行,在师道领域的辅助下,弟子们的恢复速度快得惊人,甚至因祸得福,修为境界和对自身之道的理解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偶尔有胆大的外界修士或使者,怀着无比恭敬甚至惶恐的心情,远远来到栖霞村外围,看到的也只是寻常的乡村重建景象,以及那位青衫先生平和授课的身影。没有人敢贸然打扰,只是远远地躬身行礼,留下礼物,便悄然退去。
这一日,杨明轩正指导着王知书如何将浩然正气更圆融地融入自身言行,忽然心有所感,抬起头。
只见远方天际,一道煌煌如日、充满了威严与秩序气息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隐约传来庄严肃穆的钟鸣之声,持续了足足九响,声传万里!那是天机阁方向,似乎在举行某种盛大的仪式。
与此同时,东方青云宗所在,万千剑气冲霄,凝聚成一道巨大的青色莲花虚影,缓缓绽放,散发出恭敬朝拜的剑意。
中州大炎皇朝,气运金龙显化,龙吟阵阵,朝着栖霞村方向微微垂首。
西方无尽妖域,有古老沧桑的妖气图腾浮现,沉默致意。
南方琉璃净土,佛光普照,梵唱隐隐……
天下顶尖势力,几乎在同一时刻,以各自最高规格的方式,向栖霞村,向杨明轩,表达了毫无保留的承认与敬意!
这是宣告,宣告着旧秩序的执掌者已然落幕。
这也是迎接,迎接着一个以教化为根基、以师道为旗帜的新时代的到来!
王知书、石铁柱、林小雨等弟子也感受到了天地间那一道道宏大而恭敬的气息,纷纷停下修炼,看向他们的老师。
杨明轩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天际纷呈的异象,便收回了目光,仿佛看到的只是寻常的天气变化。他拿起手边的书卷,轻轻敲了敲石铁柱走神的光脑门。
“看什么看?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你现在的任务,是尽快掌握如何将厚土之力收放自如,别下次打架再把刚种好的菜地给踩坏了。”
石铁柱摸着脑袋,憨憨一笑:“是,先生!”
杨明轩环视众弟子,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温和的表情。
“圣师?名头倒是挺响……不过听起来责任更大了啊!以后这帮小兔崽子要是出去惹了祸,是不是都得算在我这个‘圣师’头上了?压力山大……”
他内心吐槽着,但看着眼前这些眼神清澈、充满了无限可能的学生,一种“既然躲不过,那就把这圣师当好”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好了,无关的杂念都收一收。”杨明轩拍了拍手,将弟子们的注意力拉回,“我们继续上课。今天讲《孟子》第三章,都精神点,别以为成了圣师的弟子就不用考试了。”
温和而坚定的声音,在师道领域内回荡,将外界的一切风云变幻,都隔绝在了这方求知的净土之外。
圣道已立,天下震动。
而风暴中心的他,依旧只是那个,只想教好学生的老师。
只是,他未曾注意到,在远处山峦的阴影中,一丝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隐蔽的魔气,如同暗夜里的影子,悄然探出,又迅速缩回,那双充满了怨毒与贪婪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这片祥和的村落,盯着那道青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