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屏上影像回拉,慢放至极限—— 是紫光,肉眼无法捕捉的残影,如极光边缘,从画面左侧横掠而过。
没有声音,没有预兆,仅是介于深紫与苍白间的光痕,在视网膜留下画面甚至不足0.1秒,
跟着,人没了,那刻整个溪流都在震颤,岩石裂缝崩出细碎砂砾,原来两人站立之处只剩两滩半渗石缝的暗红液体。
什么!旁边这倒计时怎么没倒退,原来它完全不归我管!
眼线小姐骇然看向画面右上角,那个本不应该存在,却又不太突兀的倒计时只剩下不到50秒,犹如上帝在dNA中植入的底层代码!
放大画面可看到,半截金属纽扣和三节断皮带散落在血泊边缘,溪边苔藓被刮去五寸整齐切痕,断面焦黑碳化,可能在极短时间被超高温灼烧。
拍不下来?那我画下来!
见此,蓝悦欣猛然旋身,『残阳惊涛』八条触手暴起,颜料罐在替身卷动中炸成虹雾。
画布上瞬息铺开残影,大致轮廓已形成,油画棒在亚麻布上刮擦出火星,碳素笔尖每秒勾勒二十七道细节,水粉颜料被触手卷成飓风…
秉七视角加快移动,一只半身稀烂的红腹铃蟾跳出血泊,鼓胀声囊染成淡粉。
看倒计时所剩无几,『残阳惊涛』爆发出更惊人速度——八条赤金触腕与主人双手同步舞动,十支画笔轨迹交织成网,画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细节填满。
看那… 朴国昌抬手指向画面角落,那远处有位身姿高挑的人影走了过来,看面相大约十七岁的少女,穿黑短款机车夹克和柳钉短裤,一乾二净的马丁靴稳踩在溪边鹅卵石上,步伐轻盈得像在散步,甚至走到血水旁边,也没多看一眼就跨过去。
而秉七的视角缓缓爬向人影,画面逐渐灰暗,像老式胶片过度曝光。
左侧有条漯螈蛰伏在鹅卵石间,
右侧一条东方蝾螈仰头吞下一小块软组织,腹部因饱食而微微鼓起。
自然界的弱小生灵,陆续无声地消化着地球生物链顶点物种的残存蛋白质。
倒计时:00:03
那名少女停在秉七面前,蹲下身,毫无情绪的紫瞳俯视镜头,而这自然也被蓝悦欣用画笔记录,就此画面戛然而止。
程潇琳呆若木鸡的将替身收回,一声不吭垂下脑袋,恒温箱里,秉七早已缩回苔藓深处,四肢一动不动。
倒计时结束了。 欧阳渔歌关掉陪屏幕,盯着此时缸里有些不对劲的秉七,低声道:据我所猜测……地点应该是福建武夷山,海拔800米左右的溪谷。
呼…赶上了… 蓝悦欣两手画笔“嗒”地搁在调色盘上,『残阳惊涛』八条触手如潮水般收回,化作淡光粒消散,站起身,后退两步,歪头审视画布。
这幅完美作品风格介于写实和二次元之间,光影处理得像古典油画,比例又带点日系插画的漂亮,尤其是腰腿线条。
从发丝光泽到服饰纹理,色彩皆精准勾勒,四肢轮廓线条凌厉如刀刻,人物栩栩如生,连虹膜渐变都精妙绝伦,
只是领口下的曲线凌厉到缺乏性别特征,对照修长身高与健康身形,那个细节与人物所展现年龄相比,有些不对劲。
疑问萌生,蓝悦欣低头瞅了眼自己胸前成熟的饱满…
同样注意力放在画作上的周灸想开口,却发现自己组织不出关于“祂”的完整句子,话到嘴边,莫名其妙变成了:嗯……这画挺精致。
愕然未褪的朴国昌举起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拍摄界面,皱眉:果然还是……拍不下来?明明拍的时候有画面的。
欧阳渔歌转身走向恒温箱,看到秉七蹼爪僵直地张开,腮部不再翕动,黄浊眼膜覆盖瞳孔。
抽出检测笔抵住箱壁,生命体征监测屏上一片死寂的绿: 脑死亡了,毫无征兆。
那女孩的眼睛有问题,怎么会是竖瞳,这不是鳄…
蓝悦欣刚开口,却有几分吃痛,手按太阳穴,等等,我刚才想说……
明明张了张嘴却吐不出话,喉结滚动两下,沉默地扯开一包湿巾擦手。
程潇琳举起素描本,原本画满分析草图的纸页一片空白:奇怪,我明明记得……
咳咳咳咳咳… 朴国昌忽然咳嗽,踉跄扶住墙:我……我不太舒服。
周木仑脸色发青,额角渗出冷汗:我也是,像有人往脑浆里灌了铅。
两人跌撞着推开实验室正门,走廊回荡着凌乱的脚步和咳嗽。
程潇琳绞尽脑汁,努力回想什么,最终放弃:算了,想不起来,蓝姐,画能借我挂宿舍吗?看着挺酷的,虽然我连这是谁都不知道。
蓝悦欣利落地卷起画布,用丝带系好:行啊,别弄脏。
一向直白的她罕见地补充一句,嗯……这画有点邪门,我自己都记不清怎么画出来的。
程潇琳接过画,笑了:你该不会是被观星侠影响了吧?怎么突然这么认真?有可能是它教你画的。
抬手弹了这不知所谓的丫头一个脑瓜崩,蓝悦欣再白了她一眼,没接话,拎起背包往外走,程潇琳捂额头小跑跟上,两人的脚步声渐远。
实验室里只剩周灸和欧阳渔歌,沉默蔓延。
抓起抄网,周灸把已经确认死亡的秉七从缸里捞出,低声开口了:教授……你觉得,我们刚才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而它,是展现了不该看的东西。
似乎也有些身体不适的欧阳渔歌慢慢摇头,脸色略苍白:不知道……而且,我甚至不确定祂是否存在,至于秉七,它毫无预兆的死亡了,做成标本吧。
教授声音依然平静,但指节绷得发白,至少……留个记录。
武夷山那对夫妻,StA的失踪人口档案里不会有他们的名字。
听到周灸略带犹豫的语气,欧阳渔歌“应该”了一声,从消毒柜取出解剖工具:传输信息的媒介会被无声抹杀,手机也存不下照片,连我们记忆都在自动规避讨论她……你觉得当地警方能查到什么?
镊子划开秉七腹腔,内脏完好,没有病变或损伤,仿佛生命是被某种更高维度的橡皮擦直接“抹除”的。
但流程上总得报备,至少让StA随便编个‘登山事故’糊弄过去。
JoJo,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那对夫妻随心所欲夺去它们生命,没有丝毫愧疚的时候,绝对想不到,自己也会在另一种随心所欲下,变成‘连渣都不剩’的失踪人口。 欧阳渔歌边说边夹出秉七的胃容物——未消化的虾干和果蝇,铺在滤纸上像一场微型生态展览。
即使他们虐杀动物,这也不是我们完全坐视不管的理由。 周灸慢走向门口,背影像一柄收入鞘的刀,
但犹豫一下,还是转身走了回来,盯向标本盘:「该死」和「该由我们审判」,是两回事。
理论上,我们该立案。 欧阳渔歌将秉七浸入固定液,玻璃罐里的液体泛起细小的气泡:无故失踪,死不见尸——标准的人口失踪案流程。
理论上,再定义一次。 周灸重复了一遍,眼神冷了下来,两人没说话,因…
有些事不需要讨论——
没有死者尸体,也保留不住证据,甚至连目击者(秉七)都死了。
总不能交一份“蝾螈记忆描述”当调查报告。
说不出口的真相,每当想深究紫瞳少女的来历,思维就像撞上一堵无形之墙。怎样聪明怎样坚定也好,再强行思考只会头痛欲裂,大脑在自我保护。
接下来半个小时,两人都在实验室里沉默,直到…
武夷山那对夫妻的失踪案,当地警方上周就结案了,死因标注为‘山体滑坡意外’。 欧阳渔歌刚在手机上搜索并阅读出相关资讯,并没有从公众渠道,而是一位有不少交情的StA特务提供的文档。
恒温箱的指示灯由绿转红,秉七标本被收入冷藏库。玻璃门上倒映出周灸心情浮躁的脸:StA洗地,一如既往专业。
这怪不了他们。 欧阳渔歌拿手机调出一份加密档案…
七月底,五名参与调查的当地民警先后死亡,没有心理安全的危机,没外伤,也没有疾病,就和秉七死法别无二致。其实骁龙组三天前收到协查请求,但林曦尊队长驳回了,理由,不可抗力!
两人离开实验室,尽力将思想控制,把顾虑抛之脑后,欧阳渔歌回到了单间宿舍进行洗漱,而周灸站在天台边缘,夜风灌进他敞开的夹克。
楼下城市依然喧嚣,外卖电动车碾过积水,便利店店员打着哈欠补货,晚归的情侣在路灯下拥吻,
不可调查之案,终将沉入黑暗…
身后传来脚步声,偷听到他自言自语的蓝悦欣斜倚在墙边,拿着一支之前用力过度导致弄断的画笔在肩上晃:憋屈?
当警察的,谁没遇到过‘不可调查’的案子?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
翌日·档案室,正在扎头发的程潇琳盘腿坐在悬浮椅上,拿起棒棒糖,翻看加密日志。
全息屏上闪过支离破碎的词条:
- 武夷山·7\/10:游客失踪案(结案)
- StA异常事件报告#4409:类人能量体目击(未证实)
- 骁龙组协查驳回通知:权限不足(代码:龙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