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处进来位大户人家的下人,直接开口订货:“老板,定些纸人、蜡烛、檀香。”
朱大肠连忙记下,又问他需要定做什么类型纸人吗?那个人也把不住具体要求,只能让他跟自己去府里问问管事的。
二叔公叫朱大肠和林发一起跟过去看看。
几人来到办丧事的地方,朱大肠抬头一看,正好是马家,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当他进去大堂里看清棺材里的人脸时,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瞬间僵在原地。
眼珠子瞪得溜圆,不敢置信地盯着棺材里那张苍白浮肿的脸。
只见棺材里躺着他儿时的玩伴,马麟祥,他穿着寿衣被摆在大厅正中,一旁有个大肚子女人正跪在一旁吊孝,亲戚忙里忙外的。
“麟…麟祥?”朱大肠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一个穿着干练道袍的中年男子,搀扶着一个挺着大肚子、面容姣好但神色哀戚的年轻妇人走了过来。
女人向他解释了,自己是马麟祥在外娶的新媳妇,现在刚有了孩子,可他却病逝了。
按照马麟祥生前的要求,要将他的尸体带回老家安葬到族墓里。
朱大肠的目光死死钉在马麟祥身上,又猛地扫向他那“妻子”隆起的小腹,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有道惊雷劈过。
不可能的,他清楚地记得,马麟祥之前受过重伤,伤在子孙根上,郎中亲口说过,这辈子都不能人道了。
一个不能人道的男人,会有个怀孕的老婆回来办丧事?这他娘的明显是阴谋,谋杀,毒杀,还是胁迫?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骇和翻涌的怒火,脸上硬挤出一点僵硬的笑容:
“是这样吗,是你们要给麟祥订货是吧?有什么要求吗?”
他一边应付着,一边用眼角余光死死锁住马麟祥的尸体。
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得找机会验尸!必须验!
林发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将朱大肠瞬间剧变的脸色和马麟祥媳妇的异样尽收眼底。
他不动声色,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这伙人就是马麟祥自己做局,来骗他家先辈寄放在村长家的财产的,只不过烂赌鬼害死自己而已。
而且以朱大肠的性格,明显是要搞事。
匆匆回来后,朱大肠就有些心神不宁。
他草草吃完晚饭,跟二叔公说了声要出去办事,又偷偷对林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别管。
然后,这家伙居然开始翻箱倒柜,找出些花花绿绿的颜料和浆糊,对着镜子就往自己脸上糊。看样子,是想故技重施,化妆成纸人混进马家。
林发看着朱大肠笨手笨脚地往脸上涂抹,心里直摇头:这傻大胆,又要乱来了。
他没拦着,也没必要拦着,又没什么危险,就由他去闹吧。
等朱大肠把自己涂成个大花脸,又招呼赖皮头两个店里的伙计把他当“纸人”抬走后,林发才放下碗筷。
他走到正在整理彩纸的二叔公身边,装作好奇地问:
“二叔公,您老见多识广,除了拳脚功夫,有没有那种…嗯…对付鬼怪的法术啊?像昨晚那俊哥,要不是运气好,差点就交代了。”
二叔公手上动作一顿,抬起清亮的眼睛看着林发,缓缓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思索:“法术?阿发,你可知我这一脉,学的是什么?”
林发摇头。
“野茅山。”二叔公吐出三个字,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沉重,“旁门左道,不入正统。
学的多是些殡丧超度、驱邪避煞的术,而非长生久视、沟通天地的法。
且…”他叹了口气,神色严肃。
“野茅之术,损阴德,犯五弊三缺!鳏、寡、孤、独、残!财、命、权!
学了,轻则一生孤苦,重则横死街头,害人害己啊,我不能害了你。”
“前世令人闻风丧胆的五弊三缺…”林发心头一凛,但想到系统,想到那雷灵根,想到昨晚的凶险。
他一咬牙,追问道:“二叔公,那有没有那种,学了不会伤身害命的术?就是代价小点的?”
二叔公深深看了林发一眼,似乎看穿了他的坚持。
他沉默片刻,指了指案台上那些裁剪好的彩纸:“代价最小的,或许只有这‘剪纸成兵’的微末小术了。
以纸为媒,以魂为引,驱策纸人行动。但…”
“二叔公,我想学。”林发眼睛一亮,立刻打断他,“这世道太乱了,妖魔鬼怪不知道啥时候就冒出来。
我和大肠哥、赖皮头都是您亲戚,您也不期望那天我们就被鬼怪害了吧?
学点这个,既能护身,万一混不下去了,还能靠这手艺混口饭吃。
您说我现在就算回去教书或者做工,这兵荒马乱的,能安稳几天?而且…”
他顿了顿,语气诚恳,“您老这一身本事,总要留个传承吧?”
这番话,尤其是“亲戚”、“护身”、“传承”几个字,似乎触动了二叔公。
他捻着胡须,看着林发年轻而坚定的脸,又想起他学拳那妖孽般的速度,最终长叹一声:“唉…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你既执意要学,我便传你这剪纸术的口诀和关窍。
但你给我记住,此术极耗心神。
施法关键在法力,你无法力根基,便只能用自身精血强行驱动。
以你现在的身体底子,顶多驱使一个纸人片刻。
而且,精血亏损,轻则大病一场,重则折损阳寿。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轻用,听明白没有?”
“明白,多谢二叔公。”林发大喜过望。
二叔公不再多言,将他带到房间,低声将一段拗口晦涩的口诀和几个施法时配合的手印、意念关窍细细传授给林发。
林发凝神静听,学习天赋悄然发动。
那些拗口的音节、复杂的手印轨迹、意念运转的细微节点,如同涓涓细流,清晰无比地汇入他的脑海,瞬间理解透彻。
他拿起剪刀和一张裁剪好的巴掌大白纸。
屏息凝神,回忆着口诀的精髓。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咬破自己左手食指指尖。
嘶!
一滴殷红中带着点点朱红色的精血挤出。
林发忍着痛,迅速将指尖按在纸人眉心,快速念动咒语:
“太阴敕令,九幽洞开。
纸作肤骨,墨画形骸。
无主游魂,速速附来。
点汝左眼,观阳世百态;” 他蘸着自己的精血,点在纸人左眼位置。
“点汝右眼,窥阴间尘埃;” 又点向右眼。
“开汝口窍,纳吾之令在;” 点到纸人嘴部。
“通汝心窍,唯命是从莫徘徊!” 咒语念到最后,点在纸人胸口的位置时,仿佛有股神秘的吸力汲取着林发的鲜血。
直到寖满纸人,不再有吸力时,林发才一脸发白地将手指移开。
随着咒语和手印的完成,那滴融入纸人的精血仿佛活了过来,化作无数细密的血色丝线,瞬间蔓延至纸人全身。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阴冷联系,在林发与那小小的纸人间建立。
“汝名阿大,听吾差遣!敕!”
话音落,敕令出!
那原本平平无奇的纸人,猛地一颤。
如同被注入了无形的生命,摇摇晃晃地从桌面上站了起来。
虽然动作僵硬迟缓,像个提线木偶,但它确实“活”了!
只是活动范围极小,只能在林发周身三尺内笨拙地移动,做些简单的抬手、迈步动作,而且显得极其脆弱。
成了!林发心中一喜,但脸色却瞬间变得苍白如纸,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一股强烈的眩晕和虚弱感袭来,仿佛身体被掏空了大半。
这精血消耗,果然恐怖。
他强撑着,又拿起一把用硬纸片和竹篾做的小巧纸刀,用意念传递给纸人阿大。
纸人阿大僵硬地伸出纸手,接住了那把小纸刀,笨拙地“握”在手里。
“一次成功?”二叔公一直在一旁默默看着,此刻再也掩饰不住脸上的震惊。
他教这剪纸术,本就没指望林发能立刻学会,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或者明白其中艰难。
哪曾想,这小子只看了一遍,听了一遍,就真的成了?
虽然这纸人简陋不堪,行动笨拙,但那确确实实是通了灵窍。
难道这小子真的天生适合修行?
二叔公看着林发苍白的脸,心情复杂,有震惊,也有一丝后继有人的欣慰,但更多的还是担忧。
他板起脸,严肃道:“阿发,看到了?精血消耗,绝非儿戏,此术凶险!
“我一会给你熬点补血剂,喝完就好好修养,不准你再制作第二个,更不准轻易动用,听到没有?””二叔公点点头说道。
“听…听到了,二叔公…”林发虚弱地应着。
看着在自己脚边僵硬地挪动着、握着小纸刀的纸人阿大,苍白的脸上却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容。
虽然弱,但这可是他在这个世界,真正掌握的第一门“法术”。是安身立命、对抗妖邪的真正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