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快点,文才,把‘纸笔墨剑’、罗盘、文公尺、堪舆图都带上,气死风灯别忘了,晚上要用!”
他语气快速地吩咐着文才。
林发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忍不住问:
“师父,我们都出去?不用留个人看家吗?”
他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尤其是想到任老爷的那口黑棺,虽然之前已经将任老太爷的棺材全都封好了。
九叔脸色一顿,略作沉吟:
“文才得帮我打下手,要搬搬抬抬的。阿发,你跟我去,寻穴定位是门大学问,正好教你。”
他目光转向正拍打着衣服上灰尘的秋生。
“秋生?你是回你姑妈店里,还是跟我们进山?”
秋生想都没想,咧嘴一笑:
“师父,你们都走了,我自己回去多没劲?一起去呗!人多热闹,还能给您扛东西!”
他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肩膀。
“嗯。”
九叔点点头,其实他也想着秋生能跟着去,用得更顺手点。
“那就一起去,义庄…”
他环顾四周,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我会用法阵把停尸房和祖师堂封严实,就一晚而已,应该出不了大岔子!”
“好嘞!”三人齐声应道。
“阿发,秋生!”九叔又点名。
“去停尸房,给任老太爷那口棺材,再加固一层‘墨斗缚尸阵’,用威力强点的朱砂墨!关键的地方…”
他看向林发:
“把你那‘雷纹符’贴几张上去,双保险!”
“是,师父!”
林发和秋生不敢怠慢,立刻转身奔向西厢房。
停尸房内,那股阴寒似乎更重了些。
林发站在那口暗红巨棺旁,指尖捻着一张紫电隐现的雷纹符,动作利落地贴在棺材头部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秋生则手脚麻利地扯出墨斗盒里的墨斗线,绕着棺材周边飞快地拉扯出一道道纵横交错。
散发着淡淡金光的墨线网,将棺材半圈和靠近墙边的部分包裹得严严实实。
“搞定!”
秋生抹了把汗,看着金光闪闪的墨线网,颇为满意。
与此同时,文才正手忙脚乱地在道具房里翻箱倒柜,嘴里念念叨叨:
“纸笔墨剑…罗盘…文公尺…堪舆图…气死风灯,要这么多东西,师父要搬家吗?”
他把一堆东西塞进一个巨大的背篓里,压得自己龇牙咧嘴。
等林发秋生出来,文才也气喘吁吁地背着几乎和他半身高的背篓等在门口。
九叔检查了一遍封禁法阵的光芒,确认无误,这才大手一挥:
“走!”
“哐当!”
义庄大门重重关上,文才麻利地落了锁,铜锁咬合的脆响在寂静的午后格外清晰。
师徒四人顶着午后偏西的日头,一路疾行。
出了任家镇西口,沿着蜿蜒的土路走了约莫十里地,来到一处连绵青山的脚下。
山势不算险峻,但林木葱郁。
“跟紧点!”
九叔招呼一声,率先踏上山路。
他一手托着黄铜罗盘,指针微微颤动,指引着方向。
山路崎岖,碎石遍布。
秋生体力比文才较好,接过文才的班,背上沉重的背篓,脚步还算轻快。
林发紧随九叔身侧,目光敏锐地观察着四周地形和罗盘变化。
文才则落在最后,背着剩下的家伙什,累得呼哧带喘,汗流浃背,嘴里小声抱怨着:
“哎哟,累死我了,师父…歇会儿吧…”
九叔充耳不闻,全神贯注地盯着罗盘。
一路攀爬,转动的罗盘刚好在此时停下,他们终于在半山腰一处相对平缓形如巨大梯田台阶的山谷平台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
九叔声音带着一丝笃定,目光灼灼地扫视着眼前的山势。
“将东西放下来歇会吧。”
他转头跟众弟子们说。
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才指着前方,开始给徒弟们现场教学:
“你们看!”
他声音洪亮,带着指点江山的豪气,他手指划过前方几重低矮起伏的山峦:
“此穴位于此山中段缓坡平台,背靠主山,稳如泰山!形如梯田台阶,层层递进,聚气藏风!”
“前方有多层案山,如同几重书架层层叠叠,遮挡外煞,护卫明堂!”
他又指向后方高耸入云的山峰,再指向前方低矮的案山。:
“后山高耸,挡住凛冽北风!”
“前方案山低矮,不挡阳光,日照充足!外看隐蔽于山林,内里却藏风聚气,自成一方天地!”
九叔顿了顿,看着三个徒弟,重点落在任老太爷身上:
“若将任老太爷落座于此,坐西北朝东南。
以全年充足的阳光照射,便能如同温水煮青蛙,将其体内淤积的尸气一点点蒸腾、搅散、化去!”
他的语气带着轻松:
“而且,你们看此地整体形态,像什么?”
秋生眯着眼看了看:“像…像个太师椅?”
“不错!”
九叔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这正是‘贵人稳坐’之相!
葬于此地,后代易得官贵提携,家业根基稳固,稳步上升!
远看与山林浑然一体,不招摇,近看藏风聚气,福泽绵长!是个上佳的吉穴!”
文才听得两眼放光,喘着气凑上来,一脸“捡到宝”的兴奋:
“师父!这么好的穴!那咱们能不能留着,以后给您用上…嘿嘿…”
他搓着手,意思不言而喻。
九叔眉毛瞬间倒竖,反手一个爆栗就敲在文才脑门上,发出“咚”的一声脆响!
“哎哟!”
文才疼得抱头鼠窜。
“想什么美事呢?”
九叔瞪着眼,没好气地骂道。
“怎么?嫌师父命长,想给师父提前预定个坑是吧?!混账东西!”
“不敢不敢!师父我错了!”
文才捂着脑袋,缩着脖子连连告饶。
九叔哼了一声,不再理他,转头对林发和秋生命令:
“秋生,阿发别愣着,起阵,摆‘杖卜探水阵’,看看这吉穴底下,有没有暗河活水!”
文才揉着脑袋,小声嘟囔:
“师父,找穴位就找穴位,找水干嘛?”
“蠢蛋!”
九叔恨铁不成钢。
“风水风水,有风也得有水,正所谓风管人丁兴旺,水管财源广进。
这穴能纳风散尸气是其一,若地下再有活水暗河,引动水气财源。
那此地便是不次于‘蜻蜓点水穴’的上等吉穴!
任家迁葬于此,方能真正化解戾气,转祸为福,福泽后代!”
文才这才恍然大悟,脸上又露出懊悔的神色,小声嘀咕:
“早知道不问了…”
林发和秋生动作麻利。
秋生从背篓里抽出三捆削尖的细长竹条,林发则扯出一大卷浸染过朱砂的红绳。
两人默契配合,以九叔所站位置为中心,迅速在方圆三丈内,按照后天八卦方位(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将所有的竹条深深钉入地面,露出半尺。
再用红绳将竹条顶端依次相连,形成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微弱红光的八卦绳圈。
接着,秋生又从背篓里取出一个奇特的物件——形似倒立的冰淇淋甜筒,黄竹铸造,顶端外圈开着一圈的小圆洞,表面刻满符文。
他将这“探水杖”稳稳立在八卦绳圈的正中心位置,然后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小油壶,往铜筒顶端的凹槽里倒入浅浅一层清亮的灯油。
“师父,阵摆好了!”
秋生招呼道。
九叔还在为文才的蠢话愠气,闻言“嗯”了一声,大步走过来。
林发适时递上一张画满水波纹路的黄色符箓——寻息符。
九叔接过符箓,两指一夹,口中默念真言。
只听“噗”的一声轻响,符纸无火自燃,化作一团跳跃的蓝色火焰!
九叔手腕一抖,将燃烧的符纸精准地投入探水杖顶端的油槽中!
蓝色火焰落入灯油,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呼”地一下腾起半尺高!
火焰中心,一丝灵动的蓝光如同游鱼,瞬间注入早已放置在油槽底部的一颗指拇大小暗红色的定位珠内!
嗡!
定位珠被这股力量激发,猛地高速旋转起来,发出低沉的嗡鸣!
几息之后,旋转速度渐缓,最终完全停止。
珠子表面灵光一闪,竟自行滚动起来,沿着连接“坎”位(代表水)竹条的那根红绳,缓缓地、稳稳地向下滑去!
最终停在坎位竹条旁的红绳上,不再动弹。
九叔立刻蹲下身,手指捏住坎位竹条旁的红绳,运足指力,猛地一弹!
“铮!”
一声如同琴弦拨动的清音响起。
那根被弹动的红绳上,以定位珠停留点为中心,瞬间弥漫开一片湿润的水渍!
水渍迅速扩散,将整段红绳都浸润得颜色加深。
林发、秋生、连文才都好奇地凑过来看。
九叔伸出手指,在那湿润的红绳上轻轻一抹,又凑到鼻尖闻了闻。
“师父,怎么样?”林发急切地问。
九叔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眼中精光闪烁:
“很好!地下有暗河!水流充沛,深度应该适中。”
他侧耳细听,隐约似乎能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潺潺水声,却又看不见任何水流痕迹。
“水声隐约可闻但不见其形,此乃‘财不外露’之吉兆,大利任家族运,富贵绵长!”
“太好了!”
秋生和文才都露出喜色,终于找到确切位置了,不用再漫山遍野地跑了。
“那墓穴具体位置就在这片平台了?”林发确认道。
“对!”九叔点头,随即话锋一转。
“但具体点穴在哪一处,还不能定。”
“啊?为什么?不是已经找到水了吗?”秋生不解。
九叔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的余晖已将天边染成橘红。
他解释道:
“尸气属阴,最易受月华牵引。
此地日照充足可散尸气是其一,但更重要的是,点穴之处,必须避开夜晚月华直射最盛的位置!
否则月华灌体,反而可能滋养尸身残余的阴气,甚至引发不测!
所以,要等到月亮升起,观察这片平台各处接受月光照射的情况,找出那个既能得地气滋养,又能最大限度避开月华直射的‘藏阴’之位!”
他看向三个徒弟,吩咐道:
“今晚就在这山上露营,秋生、文才,你们俩去附近找块平坦避风的地方扎营,顺便找点柴火和能吃的野物!
阿发,你跟我再仔细看看这片地形走势。
等月亮升起,为师教你们茅山独有的‘月影寻龙’点穴法!”
“是!师父!”三人齐声应诺。
文才虽然苦着脸,但也只能认命地跟着秋生去干活了。
山林间顿时忙碌起来,夕阳的余晖拉长了师徒四人的身影。
而义庄深处,那口墨线金光下正悄然发生异变的暗红棺材。
棺材底部那被尸液腐蚀的缺口处,一丝极淡的黑气,如同毒蛇苏醒般,无声无息地探了出来。
秋生和文才吭哧吭哧地在附近林子转悠,总算找着几棵挨得近的大树。
两人麻利地扯开带来的两大块厚油布,“哗啦”一声搭上去,用麻绳捆死树干,搭出个歪歪扭扭的坡顶棚子。
又扯出几块小点的油布,把三面围得严严实实,只留一面挂了块布帘子当门。
地面铺上几块捡来的破木板,再胡乱垫上些干草,一个简陋的窝棚就算成了。
林发则一头扎进了更深的林子。
没多久,他手里就拎着几只处理得干干净净的野鸡和一只肥兔子回来了。
秋生和文才正撅着屁股吹火堆,刚把枯枝点着,火星子噼啪乱溅。
“嚯!行啊师弟!”
秋生看着那油光水滑的野味,眼睛都直了。
文才更是口水直流:
“师弟,快快快,烧起来,饿死我了!”
林发没吭声,蹲到火堆旁。
他熟练地把几只野味用削尖的树枝串好,又从火堆里扒拉出些烧得通红的炭块,堆成个小炭堆。
肉串架上去,油脂立刻被烤得滋滋作响,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幸好鸡肉够肥,都不用再额外刷油了。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油纸包,里面是细盐和磨碎的几种不知名香料。
等到烤肉快熟时,他手腕一抖,均匀地撒了上去。
“咕咚!”
文才和秋生的喉结同步滚动,眼珠子恨不得粘在烤肉上。
文才实在忍不住,偷偷摸摸伸手想去撕块鸡皮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