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刻钟,或许更久。
一股没来由的寒意,悄无声息地缠上了他的脖颈,将他冻醒了。
帕拉功猛地一个激灵,从并不安稳的睡梦中惊醒。
寒冷!
不是寻常的夜凉,而是一种渗透灵魂的阴冷,仿佛瞬间被扔进了冰窖。
更让他心悸的是,屋内以及周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原本屋外特有的、各种管道滴水、隔壁争吵、老鼠跑动的背景音完全消失了,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他瞬间睡意全无,冷汗唰地一下就浸湿了后背的衣衫。
他警惕地睁开眼,迅速扫视四周。
屋子里已经被打扫干净了,杂物归位,地面整洁,甚至比他清醒时指挥打扫得还要利落。
但是,那只小鬼……不见了!
不是完成指令后自行回归的消散,而是一种彻底的无声无息的消失。
帕拉功心头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他猛地转头,看向墙角的供养木牌——那道原本就黯淡的纹路,此刻竟然从中裂开了一道清晰的缝隙,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崩碎。
“怎么回事?”他失声低呼,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木牌开裂,意味着与之关联的小鬼要么被强行超度,要么……被更凶戾的东西给吞噬了。
有人摸进来了?
帕拉功腾地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全身肌肉绷紧,仅存的几只护身蛊虫在袖口和衣领下不安地躁动。
他眼神凶狠地扫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呼吸粗重,如同被困的野兽。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入口玄关的阴影里。
那里,不知何时,静静地矗立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
阴影浓郁,看不清面容,只能隐约分辨出那人挺拔的身姿,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帕拉功脸色瞬间变得狰狞无比。
惊惧过后,便是被冒犯的暴怒。
居然真有人敢摸到自己的老巢来?
简直是找死!
“哪来的不开眼的东西,给老子滚出来!”他厉声喝道,同时右手闪电般甩出。
一道乌光如同利箭,带着细微的破空声和一股腥甜之气,直射那道阴影中的身影。
那是他培育的“蚀骨蛊”,毒性猛烈,一旦沾身,顷刻间就能让人皮肉溃烂,痛苦不堪。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帕拉功瞳孔骤缩,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
面对疾射而来的蛊虫,那道身影不闪不避,甚至连一丝晃动的迹象都没有。
乌光精准地打在他的胸膛上,却没有预想中的穿透或者腐蚀声,反而像是泥牛入海,悄无声息。
然后,在帕拉功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只身影缓缓抬起手,动作看似缓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精准。
他两根手指随意地捏住了那只还在试图钻咬的“蚀骨蛊”,仿佛只是捏住了一只普通的苍蝇。
接着,他手腕一抬,竟直接将那只挣扎的蛊虫送进了嘴里。
“咔嚓……咕噜。”
细微的咀嚼声和吞咽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帕拉功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阴狠的表情彻底被惊愕取代。
不怕他的蛊虫?甚至……当零食吃了?这他妈是什么怪物?
难道是鬼楼里那两个小子请来的帮手?
不对,这身影不像,那俩小子没这么高壮。
他心下骇然,港城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多对蛊术免疫的人了?
这还让他们这些玩蛊的怎么混?
就在他惊疑不定,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是全身戒备地盯着阴影时,那道身影动了。
他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从玄关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昏黄摇曳的灯泡光芒,终于照亮了他的脸庞。
看清来人的样貌,帕拉功先是一愣,随即那股被挑衅的怒火再次涌上心头,甚至压过了刚才的惊惧。
那是一张他熟悉的脸,黝黑粗糙的皮肤,高颧骨,薄嘴唇,带着东南亚人特有的轮廓。
只是,那双眼睛异常空洞,没有任何神采,面无表情得像一张人皮面具。
“莱猜?是你,你个杂种!”帕拉功顿时破口大骂,脸色铁青,刚才的紧张化为了被同门戏弄的羞恼。
“你他妈是不是找死?过来也不出声,装神弄鬼想吓死老子啊?”他唾沫横飞地指着对方。
“过来!给老子跪下道歉!不然老子扒了你的皮!”
他一边骂着,一边气势汹汹地大步走过去,习惯性地扬起那肥厚的手掌。
就要像以前无数次那样,狠狠抽这个一向被他欺压的师弟一记耳光,发泄刚才受惊的恶气。
然而,他的手刚挥到一半,就被一只冰冷、坚硬得像铁钳般的手掌牢牢抓住手腕。
那力量奇大,捏得他腕骨咯吱作响,剧痛传来,让帕拉功的骂声戛然而止。
莱猜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那双空洞的眼睛转向他,然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那声音……极其诡异!
仿佛是男女声音混合在一起,还带着空洞的回响,不像是从喉咙发出,倒像是从腹腔或者更深处共振产生的。
“死胖子,是你自己太弱了,察觉不到我。”诡异的混音回荡在房间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我们已经早就过来了,你竟然没发现,睡得跟死猪一样。
看来,你的修为退步得厉害啊。”
帕拉功被这声音震得头皮发麻,奋力想抽回手,却纹丝不动。
他心中惊骇更甚,但更在意的是对方话里的信息。
“我们?”他强忍着手腕的剧痛,惊疑不定地看向莱猜,又猛地扭头四顾,“你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当然不是。”那混合着回声的嗓音再次响起。
话音未落,帕拉功就看到了让他亡魂皆冒的一幕——
只见莱猜那平坦的腹部,黑色的衣物如同水波般一阵诡异的蠕动。
然后,一颗女人的头颅,竟然晃晃悠悠地从他肚子里“钻”了出来。
那女人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却涂着诡异的鲜红,一双眼睛只有眼白,没有瞳孔,正“看”向帕拉功,嘴角咧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啊——!”帕拉功吓得怪叫一声,如同见了鬼一样,猛地向后踉跄退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震落一片墙灰。
他指着那诡异的组合,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阿……阿莎?你……你们俩……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