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终于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将万丈金光毫无保留地洒向这片刚刚被血与火洗礼过的土地。
“一线天”的隘口,寂静得可怕。
那死寂,并非万籁无声,而是被一种更深沉的、由无数声音的残响交织而成的背景音所笼罩——远处匪徒溃逃时留下的、渐渐消散的哭嚎;近处伤者压抑在喉咙里的、断断续续的呻吟;以及风穿过隘口时,卷起血腥气,发出的、如同鬼魂呜咽般的“呼呼”声。
韩宇依旧站在那里,如同一尊被晨光与阴影分割的雕像。他手中的长弓,弓弦还残留着第三次悲鸣后的余振。那张清秀的脸庞上,泪痕已干,只留下一双空洞得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前方那片狼藉的战场。
“赢……赢了?”
王虎喃喃自语,他手中的环首刀还保持着戒备的姿态,但他的身体,却因那极致的、从地狱到天堂般的反转而微微颤抖。他看着那个单薄的背影,那个用三支箭,便射溃了三百悍匪的少年东家,一股混杂着敬畏、崇拜、甚至是一丝恐惧的复杂情绪,在他的心中疯狂滋生。
“都还愣着干什么!”华佗那苍老而焦急的声音,如同一记重锤,敲醒了所有还沉浸在震撼中的人,“救人!先把伤员都抬过来!”
这位神医,眼中没有胜利,只有生命。他第一个冲向那几个刚刚从崖壁上下来、浑身是伤的少年,他的药箱,就是他的兵器。
韩宇的身体,也在这声呐喊中,轻轻一颤,那空洞的眼神,终于重新聚焦。他缓缓地,将手中的长弓,递给了身旁的王虎。
“守住隘口,清理战场。”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所有还能动的匪徒,全部捆起来。死了的,搜集兵器,就地掩埋。”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那个还在血泊中翻滚哀嚎,双手死死捂着空洞眼眶的独眼狼身上。
“他,留活口,带回去。”
说罢,他便不再看战场一眼,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那九个劫后余生的少年。
刘三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没有哭,只是用那只完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韩宇,眼神复杂,有感激,有愧疚,更有失去兄弟后,不知何去何从的茫然。
韩宇走到他面前,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地,将他那因为悲伤和疲惫而有些佝偻的脊梁,重新扶直。
“挺起胸膛。”韩宇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队长。你的兄弟们,都看着你。”
他环视四周,看着那些或坐或躺,脸上还挂着泪痕的少年们,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我知道你们累,知道你们痛,知道你们心里难受。但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我们,要带二牛回家。”
回家。
这两个字,像一股暖流,注入了少年们冰冷而麻木的心。他们互相搀扶着,挣扎着,重新站了起来,组成了一个残缺不全,却再也无法被击垮的队列。
当韩宇带领着这支伤痕累累的队伍,抬着那具已经冰冷的、用战友衣衫覆盖的躯体,缓缓走出“一线天”时,桃源居,已经近在眼前。
没有欢呼,没有迎接胜利的喜悦。
所有闻讯赶来的匠人、妇孺,都只是静静地,默默地,站在道路的两旁。他们看着那些浑身浴血的孩子,看着那具被抬回来的、属于二牛的年轻身体,许多妇人已经忍不住掩面而泣。韩大山和刘氏站在人群的最前面,看着自己那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十岁、满身风霜与杀伐之气的儿子,眼中的心疼与骄傲,交织成了无声的泪水。
整个桃源居,都沉浸在一种悲怆而肃穆的氛围之中。
……
傍晚,桃源居的中心广场上,燃起了一堆巨大的篝火。
但这不是庆功的篝火,而是送行的篝火。
二牛的尸体,已经被清洗干净,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裳,安详地躺在一副由王大眼亲手打造的、最好的楠木棺椁之中。
所有桃源居的人,无论男女老幼,都聚集在这里,每个人的手臂上,都系着一条白色的麻布。
韩宇站在棺椁前,他的面前,是刘三、王虎带领的,已经换上干净衣裳,但伤痕依旧触目惊心的二十九名护卫队员。
“今天,我们在这里,送我们的兄弟,二牛,最后一程。”韩宇的声音,在寂静的广场上回荡,清晰而沉稳,“他不是死在病痛里,不是死在饥饿中。他是为了保护我们这个家,为了保护你们的父母妻儿,在与敌人的血战中,倒下的。他是一个英雄。”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
“我曾经想,桃源居,应该是一片没有纷争,只有欢声笑语的乐土。但这场血战告诉我,我错了。在这乱世之中,世外桃源,不是靠躲避得来的,而是靠刀剑,靠鲜血,靠我们每一个人的牺牲,才能守护得来的!”
“和平,是打出来的!尊严,是杀出来的!”
他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更高亢,一句比一句更激昂,如同战鼓,捶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二牛用他的命,为我们换来了今日的安宁。我们不能让他白白牺牲!我宣布,从今日起,凡为守护桃源居而牺牲者,其家人,由桃源居奉养终身!其子女,由匠造学堂优先录取,学费全免!我们还要在庄园的最高处,立一座碑,一座英雄碑!把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都刻在上面!让我们的子子孙孙,千秋万代,都记住,是谁,用生命,换来了他们的家园!”
“我,韩宇,在此立誓!”他猛地拔出刘三腰间那柄百炼钢短匕,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左臂上,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瞬间涌出。
“只要我韩宇还有一口气,就誓死守护桃源居!守护这里的每一个人!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这血淋淋的誓言,这决绝的姿态,瞬间点燃了在场所有人的血性!
“队长刘三,在此立誓!”刘三上前一步,接过匕首,同样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下了一道血痕!“为东家效死!为桃源居效死!为二牛兄弟报仇!”
“副队长王虎,在此立誓!”王虎怒吼一声,也划开了自己的手臂!
“我等护卫队,在此立誓!”剩下的二十八名队员,一个个上前,用同一柄匕首,在自己的手臂上,留下了同样的伤痕!鲜血,将他们手臂上的白色麻布,染成了刺目的鲜红!
“为东家效死!为桃源居效死!为二牛兄弟报仇!”
二十九声呐喊,汇成一股惊天动地的声浪,直冲云霄!在这一刻,这支刚刚经历了血火洗礼的年轻队伍,完成了他们最后的蜕变。他们的身上,终于铸就了一种名为“军魂”的东西!
“我等,愿与桃源居共存亡!”
王大眼、韩大山,所有的匠人,所有的庄户,都被这股冲天的豪情所感染,他们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发出了发自肺腑的呐喊!
韩宇看着眼前这群人,看着他们眼中那狂热而坚定的光芒,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桃源居,才真正地,拧成了一股绳,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可以对抗任何风雨的家。
……
夜,深了。
送行的篝火渐渐熄灭,人群散去,但那股凝结在空气中的悲壮与决然,却久久未散。
韩宇独自一人,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他点亮油灯,看着自己手臂上那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只觉得一阵阵的疲惫,如同潮水般,从灵魂深处涌来。
他不是神。白天的决绝与冷静,耗尽了他全部的心力。此刻,独处斗室,那三箭射出时的杀意,二牛坠落时的血红,刘三跪地时的悲吼,如同梦魇般,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回放。
他捂着脸,身体微微颤抖。他终究,还是把这个和平的家园,带上了一条染血的路。
就在此时,那熟悉的、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叮!恭喜宿主成功抵御重大威胁“独眼狼匪帮”,守护家园核心区域完整!】
【任务评价:完美(以弱胜强,釜底抽薪,阵斩首恶,最小代价换取最大胜利)】
【任务奖励结算中……】
【奖励一:经验值*!金币*!】
【奖励二:解锁系统新模块——【兵营】!】
【奖励三:获得特殊图纸《英雄冢设计图》,获得特殊建筑‘忠烈祠’建造权限!】
【奖励四:宿主亲历血火,心志蜕变,精神力大幅提升,解锁系统二级权限,部分物品兑换价格下调20%!】
一连串的系统提示,如同惊雷,将韩宇从自我怀疑的泥潭中炸醒。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立刻点开了那个全新的【兵营】模块。
一个崭新的界面,出现在他的眼前。界面之上,是二十九个栩栩如生的人像,正是刘三、王虎和他手下的队员们。每个人像下方,都标注着他们的姓名、忠诚度(清一色的100-死忠)、状态(受伤\/疲惫),甚至还有简单的能力评估(如:刘三-统率b,武勇c,智谋A;王虎-统率c,武勇A,智谋d)。
而在界面的另一侧,则出现了【训练】、【装备】、【军医】三个全新的子选项。
【训练】选项下,出现了《基础队列操练手册》、《初级刀法精要》、《初级弓术入门》等可以花费金币,直接灌输给队员们的训练项目。
【装备】选项下,则解锁了更精良的“锁子甲”、“百炼钢长刀”、“复合角弓”等高级装备的锻造图纸!
韩宇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这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农场系统了。它正在随着他的需求,随着桃源居的发展,进化成一个真正的、可以建立邦国的战争系统!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张《英雄冢设计图》和“忠烈祠”上。
他看着那庄严肃穆的设计图,心中最后一丝迷茫,也烟消云散。
他喃喃自语:“二牛,你放心。你的血,不会白流。我会用这座英雄冢,告诉所有人,守护,是需要代价的。我也会用这全新的力量,为你们,为桃源居,打造一个……再也无人敢欺的,铁血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