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那凄厉的骨哨声,如同一把淬毒的钥匙,瞬间开启了地狱的大门。
那声音,并非为高台上的任何人所准备,而是射向了校场之外,那两个早已心怀鬼胎、整装待发的西凉军大营!
“轰——”
几乎就在骨哨声响起的同一刹那,校场西侧与南侧,同时爆发出两股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李傕与郭汜,这两头被董卓豢养的、最凶猛的饿狼,在嗅到权力真空的血腥味后,终于露出了他们狰狞的獠牙!
他们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半分要为董卓复仇的姿态,而是直接下达了最简单、最赤裸的命令——抢!
抢宫城!抢武库!抢粮仓!
长安城,这块肥美到流油的巨肉,在董卓倒下的瞬间,便成了所有野心家眼中的猎物!
校场之上,那数十万原本还沉浸在“天降祥瑞”与“国贼授首”的巨大冲击中的将士,彻底懵了。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袍,如同疯了一般,从外围,朝着长安城的腹心之地,发起了冲锋!
这不是平叛,这不是复仇,这是一场最原始、最野蛮的哗变与掠夺!
“混账!”
高台之上,吕布目眦欲裂。他刚刚品尝到手刃国贼、万众瞩目的巅峰快感,下一秒,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哗变,狠狠地,从云端拽入了泥潭!他手中的长剑,尚在滴着董卓的污血,胸中,却已燃起另一股狂暴的怒火。
“李傕!郭汜!尔等安敢!”他一声咆哮,提剑便要冲下高台,去将那两个叛将,斩于马下。
“温侯,冷静!”
韩宇那温润而又冰冷的声音,如同最精准的针刺,瞬间扎入他狂怒的识海。
“你的战场,不在这里。现在,守住高台,你就是大义!冲下去,你就是与他们一样的乱兵!”
“可他们……”
“他们,早已在我的算计之中。”韩宇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现在,听我号令。你真正的棋子,才刚刚开始移动。”
“高顺!”
随着韩宇在“千里传音玉”中吐出这个名字,高台之下,那三个伪装成飞熊军的步兵方阵,瞬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陷阵营,出击!”
一声低沉而冷酷的号令,从方阵的中心响起。
那七百名一直低着头、如同木雕般的“飞熊军”,在同一时刻,猛地撕下了自己身上那不合身的甲胄,露出了里面那身标志性的、纯黑色的紧身劲装!他们从腿侧,拔出了一尺半长的环首短刀,从背后,解下了一面面小巧而坚固的鸢形盾!
“噗!噗!噗!”
没有呐喊,没有咆哮。只有一片利刃入肉的沉闷声响。
他们身旁那些尚在茫然四顾的“同袍”,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喉咙,便被无情地切开。七百人,如同七百台精准而高效的杀戮机器,在短短数息之间,便将自己所在的方阵,清出了一片真空地带!
然后,他们动了。
以高顺为锋矢,七百人,瞬间组成一个紧密得如同铁桶般的锥形阵。前排的士兵,将鸢形盾高举过头,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盾顶,抵挡着可能来自高处的流矢。两侧的士兵,盾牌护身,短刀如毒蛇的信子,不断从盾牌的缝隙中刺出,收割着一切敢于靠近的生命。
他们没有冲向李傕与郭汜的大军,而是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进了校场西北角,那片由西凉军精锐看守的武库重地!
“挡住他们!快挡住他们!”
负责守卫武库的西凉将领,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地吼道。
然而,一切都晚了。
陷阵营的冲锋,不带一丝烟火气,却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压迫感。他们不躲不闪,无视了迎面射来的箭矢,只是沉默地,坚定地,一步一步地,向前推进。任何挡在他们面前的血肉之躯,无论是惊慌的乱兵,还是试图组织防御的军官,都在那面沉默的盾墙与那片无情的刀光面前,被轻易地撕碎、碾压、踩过。
他们,仿佛不是在战斗,而是在执行一道神圣的、不可违逆的工序。
高台之上,吕布亲眼目睹了这震撼性的一幕。他看着高顺和他那支如同鬼魅般的军队,心中,第一次,对“强大”这个词,有了全新的认知。
“张辽!”韩宇的声音,再次响起。
校场之外,早已按捺不住的张辽,在听到那熟悉的马蹄暗号后,猛地抽出长刀,向前一指!
“狼骑!随我夺占宫门!迎天子,定乾坤!”
五千并州狼骑,如同决堤的洪水,从数个街口,咆哮而出,朝着那象征着权力中心的皇城,席卷而去!
与此同时,在李傕与郭汜那两股混乱的洪流之中,曹性、宋宪等人,也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将军有令!先抢相国府!府库里的金银,才是最多的!”
“蠢货!郭将军说了,先入宫者,封侯!”
一道道真假难辨的命令,一个个被斩杀的中层军官,让那两支本就军纪败坏的军队,彻底失去了控制。他们不再是军队,而是两群被欲望驱使的野兽,为了各自的目标,甚至开始彼此冲撞、砍杀。
整个长安城,在这一刻,化作了一座巨大的、血腥的修罗场。
“温侯,现在,轮到你了。”韩宇的声音,平静如昔,“守住高台,将董卓的头颅,传示三军。告诉他们,奉天子诏,讨伐乱党李傕、郭汜者,官升三级,赏金万钱!”
吕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杂念。他一把抓起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高高举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掌控全局的怒吼:
“国贼已诛!乱党李傕、郭汜,竟敢趁机作乱!传我将令,三军将士,随我吕布,拨乱反正!诛杀叛逆,保境安民!天子有诏,凡斩获乱党首级者,皆有重赏!”
他的声音,在韩宇暗中传授的真气法门加持下,如同滚滚天雷,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混乱的校场。
一部分尚在观望的西凉军,在看到董卓的头颅与吕布那大义凛然的姿态后,开始动摇了。一边,是名正言顺的“平叛”,有天子诏书,有重赏。另一边,是前途未卜的哗变与劫掠。
该如何选择,已不言而喻。
就在此时,校场西北角,武库的方向,猛地,腾起三股粗大的狼烟!
高顺,得手了!
“武库已在我手!”吕布见状,心中狂喜,立刻借势高呼,“凡愿归顺朝廷者,立刻前往武库,领取新甲利刃!共讨国贼!”
这一声,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无数原本属于西凉军的士兵,开始调转方向,如潮水般,涌向了陷阵营刚刚占领的武库。
高台之上,李儒那张因疯狂而扭曲的脸,瞬间凝固了。他看着那三股狼烟,看着那开始倒戈的军队,他知道,自己最后的反扑,那同归于尽的诅咒,失败了。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那个手持滴血长剑,如同天神下凡般的吕布。
“你……你不是吕布……”他喃喃自语,眼中,是无尽的恐惧与绝望,“你身后……有人……”
吕布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李儒惨笑一声,猛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
“哈哈……哈哈哈哈……我李儒,算计一生,没想到,最后,竟败给了一个看不见的鬼……”
他狂笑着,将那把匕首,狠狠地,捅进了自己的心脏。
这位毒士,用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生。
吕布看着李儒倒下的尸体,心中,却没有半分快意。他抬头,望向那片混乱的、血与火交织的长安城,脑海中,回荡着那个神秘“先生”最后的话语。
“温侯,欢迎来到,真正的棋局。”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将再也离不开那个声音。而他,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