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如同凝固的血,涂抹在杨奉惊愕的瞳孔之上。他甚至来不及看清来者的面容,只觉一道撕裂空气的寒芒,如九天之外的流星,一闪而过。
“噗——”
温热的液体,溅上了他身前的军报。杨奉的思维,在这一刻,陷入了永恒的停滞。他最后的念头,是那柄刀,快得……不像人间之物。
张辽的身形,如鬼魅般,与杨奉交错而过。他手中那柄由神工坊特制的百炼钢刀,未沾半点血迹,刀锋过处,一颗大好头颅,已然冲天而起。
几乎在同一瞬间,中军大帐之内,响起了数声短促而压抑的闷哼。那十数名亲卫,甚至没来得及拔出兵刃,便被三十道从阴影中窜出的黑影,用制式短刃,精准地,从背后割断了咽喉。
整个过程,从张辽破帐而入,到斩将夺旗,再到肃清亲卫,不过短短十数息。快得,仿佛一场无声的幻梦。
当杨奉那无头的尸身,轰然栽倒在地时,张辽已一手拎着他的头颅,另一只手,则稳稳地,握住了那面代表着白波军最高权力的帅印。
“清扫战场,换上我军旗号。”张辽的声音,冰冷而沉稳,不带一丝波澜,“取他军令文书,以其之名,传令后军,即刻向前军靠拢,言称发现敌军主力,需合兵一处。”
“诺!”三十名影卫,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躬身领命,迅速而高效地,处理着现场的血迹,伪造着混乱的战场。
大帐之外,杨奉军的混乱,仍在持续。他们被宋瑜的佯攻,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心脏,已被一柄最锋利的尖刀,彻底洞穿。
当那道“后军前移”的伪令,被快马传遍全军时,本就阵型散乱的白波军,彻底陷入了更大的混乱。后军不明所以地向前拥挤,前军则在李乐军的猛攻下节节败退,两股人流,狠狠地,撞在了一起,自相践踏,乱作一团。
也就在此时,山坡之上,张辽将杨奉的头颅,高高挂在了那面刚刚被砍倒的帅旗旗杆之上,然后,亲自擂响了中军的战鼓!
“咚!咚!咚!”
那鼓声,沉闷而又充满了节奏,仿佛死神的脚步。
“杨奉已死!降者不杀!”
张辽的暴喝,夹杂着内力,如同一道滚雷,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
混乱的白-波军士卒,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中军的方向。当他们看清那颗高高悬挂的、死不瞑目的头颅时,所有人的信念,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渠帅死了!”
“大帅死了!快跑啊!”
恐惧,是比任何瘟疫,都传播得更快的病毒。整个杨奉大军,瞬间,土崩瓦解。他们丢盔弃甲,哭爹喊娘,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杀!”
李乐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双目赤红,挥舞着长刀,率领着早已憋了一肚子火的部下,如同一股黑色的潮水,淹没了那些溃不成军的散兵游勇。
这一战,与其说是攻坚,不如说是一场单方面的,追逐与屠杀。
战至午夜,尘埃落定。杨奉麾下数万大军,降者过半,余者,尽数溃散于山野之间。闻喜大营,这座河东最大的军事堡垒,彻底易主。
当李乐浑身浴血,带着一脸狂喜,冲入中军大帐,想要向张辽邀功时,看到的,却是张辽正对着一副崭新的河东郡地图,凝神沉思。他身旁,那三十名黑衣护卫,早已擦拭干净了兵刃,气息沉凝,仿佛从未经历过一场血战。
“张……张将军。”李乐的气焰,不自觉地,便矮了三分。眼前这个男人,带给他的,是远比战场厮杀,更加深刻的震撼与恐惧。
“李帅,恭喜。”张辽抬起头,脸上,看不出喜怒,“杨奉已除,现在,只剩下盘踞在猗氏的韩暹了。不知李帅,有何打算?”
“这……”李乐一时语塞。他刚刚经历一场大战,麾下兵马,亦是疲惫不堪,实在不愿再起刀兵。
“韩暹此人,胆小如鼠。杨奉暴毙的消息传到他耳中,他此刻,怕是早已成了惊弓之鸟。”张辽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一点,“他若死守猗氏,我军强攻,亦需时日。若他弃城而逃,窜入山林,则后患无穷。”
“那依将军之见?”
“围三缺一。”张辽缓缓吐出四个字,“明日一早,你亲率大军,兵临猗氏城下,只围其东、南、西三门,独留北门。再遣人于城下,将杨奉的人头,传示三军。我料,不出半日,韩暹必会弃城,自北门而逃。”
“为何要放他走?”李乐不解。
张辽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因为,在北门之外的路上,有一份‘大礼’,正在等着他。”
次日,清晨。
猗氏城,北门之外,官道之上。
一支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军队,正在缓缓集结。
他们,只有八百人。
但这八百人,却仿佛是从一块完整的钢铁上,雕刻出来的一般。他们身着一模一样的玄鳞甲,手持一模一样的长柄朴刀,背负着一模一样的神臂连弩。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落地无声,除了甲叶碰撞发出的轻微摩擦声,再无半点杂音。
他们,便如同一堵沉默的、移动的、由钢铁与死亡铸就的城墙。
为首一人,身材不高,面容刚毅,眼神,如同一潭千年不化的寒冰。他只是静静地,立马于阵前,便有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弥漫开来。
此人,正是陷阵营都尉,高顺。
他奉吕布之命,星夜兼程,于昨日深夜,抵达河东。
当韩暹果然如张辽所料,在看到杨奉的人头之后,吓得魂飞魄散,连夜收拾了金银细软,带着数千亲信,仓皇自北门而出,想要逃往太行山时,他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让他永生难忘的景象。
八百人的军阵,沉默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没有喊杀,没有战鼓,只有那如同山岳般,不可撼动的,森然杀气。
“挡我者死!”韩暹色厉内荏地,嘶吼一声,挥舞着马鞭,催促着麾下,向前冲锋。
高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然后,猛地,向下一挥。
“放!”
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字,从他口中吐出。
“嗡——”
八百具神臂连弩,同时发出了怒吼!密集的箭雨,瞬间,便遮蔽了天空!那凄厉的破空之声,连成一片,仿佛死神的吟唱。
冲在最前方的数百名白波军,连惨叫都未发出一声,便被射成了刺猬,连人带马,栽倒在地。
一轮齐射之后,高顺再次挥手。
前排的四百名陷阵营士兵,将弩机交予后排同袍,抽出了腰间的朴刀,迈着整齐的步伐,缓缓向前。
他们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脏之上。
“咚,咚,咚……”
那不是脚步声,那是,死亡的丧钟。
韩暹和他麾下的数千悍匪,彻底被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吓破了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杀人!这哪里是军队,这分明是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收割生命的怪物!
“噗通。”
不知是谁,第一个,扔掉了手中的兵器,跪倒在地。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最终,连韩暹自己,也翻身下马,面如死灰地,跪伏于地,瑟瑟发抖。
在高顺这绝对的、碾压性的秩序与力量面前,一切的勇悍与狡诈,都显得,那般可笑,那般无力。
高顺缓缓走到韩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吐出了两个字。
“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