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震撼余波尚未完全平息,岁末年终的气息已随着腊月的寒风,悄然浸润了京城的每一处角落。
相较于民间张灯结彩、置办年货的喧嚣,皇宫之内,为筹备一年中最为盛大的除夕宫宴,更是早早便进入了一种繁忙而有序的紧张状态。
晨光熹微,宫门初启,各司其职的宫人内侍便已穿梭于重重宫阙与绵长回廊之间。
尚宫局的嬷嬷们指挥着宫女们悬挂新制的宫灯,那灯罩上绘制的不再是单纯的吉祥图案,隐约可见龙凤呈祥的暗纹交织;
内府监的太监们小心翼翼地搬运着从玲珑阁采买、以及各地进贡的珍奇摆设,用以装点宴席大殿与各处要道;
御膳房更是从数日前便灯火通明,蒸腾的热气与诱人的香气终日不散。
然而,在这片为年节宫宴而奔忙的喧闹之中,昭阳殿却仿佛自成一方静谧天地。
楚晏兮难得地睡了个懒觉。
昨夜情绪大起大落,加之果酒与缠绵的后劲,让她直至日上三竿才幽幽转醒。
醒来时,身侧已空,只余枕畔残留的、清冽的冷香,以及锦被下依然温热的触感。
她慵懒地翻了个身,将脸埋进那残留着沈疏桐气息的枕头里,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身体有些酸软,心中却被一种饱胀的、踏实的幸福感充盈着。
“陛下,您醒了。” 漓月轻手轻脚地进来,见她已醒,连忙上前伺候梳洗,脸上带着比往日更甚的笑容与一丝掩不住的喜气。
“丞相一早便去了南书房,说是有几件紧急政务需处理。吩咐奴婢等莫要吵醒陛下,让您好生休息。早膳一直温着呢。”
楚晏兮“嗯”了一声,心情极好地任由宫人伺候。
洗漱完毕,用了些清淡精致的早膳,她并未急着处理朝政,而是信步走到了殿外的廊下。
冬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落,少了些威力,多了几分温煦。
她倚着朱红的廊柱,目光掠过远处正在悬挂彩绸、布置盆景的宫人们,思绪却有些飘远。
过了今日,便是除夕,然后便是新年……这是她和阿疏,在历经生死、彼此确认心意、并以那般惊世骇俗的方式公告天下后,即将共同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意义非凡。
她想起那对龙凤玉佩,想起那匹独一无二的云锦,想起顾清泫搜罗来的那些带着沙场气息的“别致”礼物……
提亲的聘礼已送出,那么年节之礼呢?
她该送阿疏什么?
寻常的金玉古玩似乎都显得寡淡了。
正思忖间,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楚晏兮未回头,唇角的笑意却已加深。
沈疏桐处理完紧急政务,回到昭阳殿,看到的便是楚晏兮一身绯色常服,墨发松松绾着,倚在廊下出神的模样。
阳光勾勒着她优美的侧脸线条,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神情是罕见的、毫无阴霾的松弛与温柔。
她脚步微顿,随即放轻,走到她身侧。
“在想什么?”沈疏桐的声音响起,带着晨间特有的清冽。
楚晏兮这才仿佛回过神,侧过头看向她,眉眼弯弯:“在想……该给我的未来君后,准备一份什么样的年礼。”
她伸手,很自然地拉住沈疏桐的衣袖,将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寻常物件,总觉得配不上你。”
沈疏桐被她这直白的话语说得耳根微热,目光扫过远处忙碌的宫人,低声道:“陛下厚爱,臣愧不敢当。能与陛下共度新年,已是最好之礼。”
“那可不行。”楚晏兮不依,晃了晃她的衣袖,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这可是我们‘成礼’后的第一个新年,必须郑重。”
她眼珠转了转,忽然凑近,压低声音,带着狡黠,“不如……姐姐你自己说,想要什么?只要这天下有的,孤都给你寻来。”
她呼出的热气拂过耳畔,带着熟悉的馨香。
沈疏桐心中微软,看着她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眸,沉吟片刻,才缓声道:
“若说想要……只愿陛下,年年如今日,岁岁常欢愉。朝堂清明,边境安宁。”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极其柔和,声音也轻了下来,
“……你我,长伴左右。”
这哪里是索要礼物,分明是……最深情的祝愿与承诺。
楚晏兮的心瞬间被击中,酸酸软软,胀满柔情。
她不再多言,只是将头轻轻靠在沈疏桐肩上,低声道:“好。那你的礼物,孤便自己琢磨了。定要让你……印象深刻。”
两人静静依偎了片刻,享受着这忙碌前夕难得的安宁。
远处宫人的脚步声、隐约的交谈声,都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