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影”艇炸开的破口后,并非预想中的巢穴核心腔体,而是一条向更深处倾斜、布满了粗大能量管道和神经束般硅基纤维的狭窄通道。那股冰冷的、带着秩序感的幽蓝光芒从通道尽头隐隐透出,与周围虫巢死寂的黑暗形成诡异对比。而星尘感知到的那个“痛苦而孤独”的声音,以及石板碎片的共鸣,都明确指向那里。
然而,就在探索队准备进入通道时,异变突生。
“嗡——!”
一直保持稳定的磐石,猛地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他那庞大的机械义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起来,关节处迸发出不祥的火花。面甲下的电子眼红光乱闪,他踉跄一步,沉重的金属身躯几乎要将脚下的硅基地面踩裂。
“磐石!”柳承立刻上前扶住他,触手却是一片滚烫,“怎么回事?!”
“干扰……强干扰……”磐石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电子杂音,“和之前……不一样……不是共鸣……是……侵蚀!它在试图……改写我的底层指令!”
几乎同时,星尘也发出一声痛呼,捂住了耳朵,小脸煞白:“那个声音……变了!它……它在尖叫!在抵抗什么……好痛苦!”
通道深处那幽蓝的光芒开始明灭不定,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搏斗。
盖亚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急促传来:【警告!检测到高强度、具备同化倾向的异常数据流正从目标区域扩散!性质与已知虫群意识不同,更接近……某种强制性的系统格式化协议!磐石的义体因其内置的、源自‘编织者’技术的仿虫群代码,正成为首要攻击目标!】
“能屏蔽吗?”柳承急问。
【来不及完全屏蔽!数据流通过物理连接和能量场双重途径渗透!建议立即切断磐石与外部网络的所有连接,包括非必要的义体功能!】
这意味着,磐石将失去大部分增强感官和战斗辅助,甚至可能影响基本行动能力。
“不……”磐石猛地抬起头,电子眼中红光勉强稳定了一丝,他一把推开柳承搀扶的手,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暂时压制住身体的失控,“不能停……里面……有东西……在控制那个‘声音’……我们必须……阻止它!”
他看向通道深处,又看了一眼痛苦不堪的星尘,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柳承身上。那目光复杂无比,有战士的决绝,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还有一种深沉的托付。
“柳承,”他的声音因为强制控制而显得沙哑扭曲,“我的系统……撑不了多久。一旦被完全侵蚀……我会变成它们的傀儡……攻击你们。”
他抬起那只巨大的、此刻正不断痉挛的机械手臂,指向通道深处。
“我留下来。在这里建立防线……阻挡可能被激活的守卫。你们……继续前进。”他顿了顿,金属面甲转向星尘,声音罕见地柔和了一丝,“保护好她……也保护好……‘希望’。”
这是唯一的,也是最残酷的选择。留下磐石,意味着他不仅要独自面对体内不断加剧的侵蚀,还要抵御可能从巢穴其他区域涌来的虫群单位。他是在用自己的意识和身体作为堤坝,为柳承和星尘争取时间,也为整个任务争取一丝成功的可能。
柳承看着眼前这个如同山岳般,此刻却在内部崩解边缘的战友,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知道这不是犹豫的时候。
“活着等我们回来。”柳承重重拍了拍磐石那滚烫的金属肩膀,只说了这一句。千言万语,都凝聚在这最简单的嘱托中。
磐石没有回答,只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随即猛地转身,那庞大的身躯如同不可逾越的壁垒,堵在了通道入口。他主动激活了武器系统,能量刃弹出的嗡鸣声在死寂的巢穴中格外刺耳,同时也最大限度地吸引着可能存在的威胁。
柳承深吸一口气,拉住星尘的手。“我们走!”
他不再回头,带着星尘和另外三名队员,毅然冲入了那条闪烁着不祥蓝光的狭窄通道。
身后,传来了磐石压抑的、与体内侵蚀力量抗争的低吼,以及他故意制造出的、吸引火力的能量武器轰鸣声。
通道内,那股试图格式化的数据流更加清晰、冰冷,如同无形的冰潮冲刷着每个人的神经。星尘紧紧靠着柳承,凭借着她的感知和柳承手中石板的微弱光芒,艰难地指引着方向。
磐石的抉择,如同一把沉重的钥匙,为他们打开了通往最终谜底的道路,也为自己选择了一条可能通往毁灭的孤独战场。他的命运,与巢穴深处的秘密,以及那个被困的“声音”,紧紧纠缠在了一起。
每一步深入,都仿佛能听到身后那孤独战士,为守护而战的、不屈的咆哮,在这座巨大的金属坟墓中,回荡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