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贯穿了巍峨山体的拳劲余波，抽干了天地间所有的声音。
死寂。
一种足以让灵魂冻结的死寂。
无论是仓皇逃窜的日本忍众，还是劫后余生的唐门弟子，此刻都像被抽走了神魂，一个个僵在原地，化作泥塑的雕像。
他们的目光，被死死钉在同一个地方。
那个打穿了山峰的，直径超过百米的巨大孔洞！
阳光从山的另一头穿透过来，形成一道连接天地的光柱，圣洁得令人不敢直视。
山。
被打穿了。
这个念头，是一柄烧红的铁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天灵盖上，震得他们神魂嗡鸣，一片空白。
“咕咚。”
唐家仁艰难地滚动喉结，发出了这片死寂天地间，唯一的一丝声响。
他苍老的面皮剧烈抽搐，眼珠瞪得几欲脱眶。
他看到了什么？
神仙下凡？天神之怒？
不！
就算是神话传说里移山填海的大能，也打不出如此干净利落、如此不讲道理的一拳！
这已经不是“强”。
这是“规则”。
是更高维度的生命，对凡俗生灵的一次降维打击！
然而，身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张豪却对周围那山呼海啸般的震惊与恐惧，毫不在意。
光芒散尽。
他缓缓收回了那只捏碎妖刀、抹平瑛太的右拳。
随着这个简单的动作，他左肩那个被妖刀贯穿、前后透亮的恐怖伤口，竟以一种违背生命常理的方式，飞速消失！
没有血肉蠕动，没有筋骨重组。
就是那么一眨眼。
那个足以让任何异人当场毙命的致命伤口，连带着浸透衣衫的血迹，一同归于虚无，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白痕，随后也迅速淡去。
仿佛刚才那血肉模糊的一幕，只是众人集体产生的一个幻觉。
【不灭战魂】的效果，将他的身体，永远定格在了最巅峰的状态。
随着瑛太和他那柄邪刀被彻底抹除，盘踞在山顶的血腥与煞气，也被那毁天灭地的一拳，打得烟消云散。
山风重新吹拂，带着雨后的清新。
若非满地尸骸与那被洞穿的山体，众人几乎要以为，刚才那场惨烈的厮杀从未发生过。
张豪的目光在战场上随意一扫。
最终，落在了瑛太消失的地方。
一截断裂的刀柄，静静躺在血泊之中。
那是妖刀蛭丸最后的残骸。
在【蓄意轰拳】的真实伤害下，这柄邪兵连同刀魂被彻底抹除，但构成刀柄的凡铁，却残留了下来。
其上附着的邪气与灵性已荡然无存，就是一块普通的废铁。
张豪走了过去，弯腰，捡起。
入手冰凉，还带着一丝未散的血腥。
“啧，就剩这么点。”
他撇了撇嘴，似乎有些嫌弃。
但最终，还是顺手将这截代表着妖刀瑛太彻底终结的“战利品”，随意地别在腰间皮带上。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就像捡起路边一块有点意思的石子。
可这一幕落在唐门众人眼里，却又是一阵头皮发麻。
那可是妖刀蛭丸！
是让李鼎、唐同壁、杜佛嵩……让那么多唐门好手付出生命代价的绝世凶兵！
在这个男人手里，竟真就如一块不值钱的破烂儿？
做完这一切，张豪才抬起头，将目光投向不远处。
在那里，一个干瘦枯槁的身影瘫倒在巨石后，大口喘着粗气，眼神涣散，面如死灰。
比壑山忍头。
他还没死透。
张豪那记【蓄意轰拳】主要目标是瑛太，余波则被那座倒霉的山体承受了。
而这个老家伙，因施展禁术被【一力破万法】反噬，神魂崩碎，修为尽废，从顶尖高手变成了一个风中残烛。
他侥幸活了下来，却比死了还痛苦。
因为，他完整地看完了那神迹般的一拳。
此刻，他看着那个捡完战利品，正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男人，浑浊的老眼里，再没了枭雄的狠厉与算计。
只剩下最原始，如同看到了生命源头天敌般的，无尽恐惧！
他后悔了。
他就不该来华夏！更不该招惹唐门！
最不该的，是试图去挑衅眼前这个……怪物！
张豪的脚步很轻，踩在碎石上，几乎没有声音。
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忍头即将熄灭的心火上，让他剧烈颤抖。
他想跑，可四肢百骸，没有一处能动。
他想求饶，可喉咙里像是灌满了铁水，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箱声。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死神般的身影，走到自己面前，缓缓蹲下。
一张沾满血污，却年轻得过分的脸，平静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那双黑色的眸子，深不见底。
没有愤怒，没有怜悯，也没有胜利的喜悦。
就像一个人，在看一只路边垂死的蝼蚁。
“你……究……竟……是……什……么……”
在死亡的巨大恐惧刺激下，忍头用尽最后一口气，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是神？是魔？还是某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他穷尽一生所学，也无法理解，人的力量，怎么可能达到这种境地！
听到他的问题，张豪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他似乎认真想了想。
然后，用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平静语气，回答道：
“我？”
“我只是一个看不惯你们这群畜生，在我国家撒野的……”
“华夏人。”
轰！！！
这句平淡到极点的话，在忍头的脑海中，却掀起了比【蓄意轰拳】还要恐怖亿万倍的滔天巨浪！
不是神？
不是魔？
只是……一个华夏人？！
噗——
一股黑血从忍头的口中狂喷而出。
他涣散的瞳孔，彻底失去了焦距。
他的心气，他的执念，他作为一代枭雄最后的那点骄傲，在这一句平淡的回答面前，被彻底击溃！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我们，到底是在和一群什么样的存在为敌啊……
忍头的脑袋，无力垂下，最后一丝生机就此断绝。
张豪看着这颗没了气息的脑袋，眼神依旧平静。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伸出手，一把揪住忍头那枯草般的头发，将他那具轻飘飘的尸体，从地上提了起来！
紧接着，他转身，面向山下！
面向那片依旧在零星交火，哀鸿遍野的绵山战场！
他的胸膛高高鼓起，将体内那股随着战斗而沸腾不休的霸道之气，尽数灌注于喉间！
下一秒！
一声响彻云霄，让风云变色，山河颤栗的怒吼，轰然爆发！
“所有侵我中华之贼寇——！！”
“听着——！！！”
那声音是九天降下的神雷，裹挟着不容置疑的无上意志，瞬间席卷了整座绵山！
溃逃的日本忍众听到这声怒吼，一个个腿肚子发软，肝胆俱裂，当场摔倒在地，屁滚尿流！
追击的唐门弟子听到这声音，也纷纷停步，胸中一股豪情与热血疯狂上涌！
整个战场，再次陷入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声音的来源——那座被洞穿的山峰之顶！
他们看到。
那个神魔般的男人，单手提着忍头的尸体，傲立于山巅之上。
他的声音，再一次，如同天宪昭告，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
“犯我疆土者——必戮之！！”
“杀我同胞者——必诛之！！”
话音落下的瞬间！
张豪抓着忍头头发的手臂，猛然发力！
肌肉贲张，青筋暴起！
只听——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骨裂的脆响。
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被他生生从腔子上拧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