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豪离开了唐门的大部队。
他像一缕脱离了躯壳的孤魂,在广袤而萧瑟的东北大地上游荡。
那彻骨的寒风,再也侵入不了他的身体,因为他内心的寒意,比这片冰封的大地更甚。
愤怒与煞气成了他新的五感,催化着他的感知无限延伸,变得病态般敏锐。
方圆百里之内,任何一丝属于东瀛异人的独特炁息,都像黑夜里腐烂的磷火,在他的脑海中打下无法磨灭的烙印。
三天后。
他来到了一座被日军占领的小镇。
镇子被粉饰出一片虚假的“祥和”,街道上,刺眼的太阳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像一只只盘旋的秃鹫。墙上贴着“日满亲善”的标语,墨迹未干,下面却是一排排麻木而空洞的脸。
张豪的目光扫过这一切,毫无波澜。
他的感知早已穿透了这层虚伪的表皮,死死锁定了镇中心那座最气派的三层建筑——福田商会。
那里,盘踞着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阴阳师气息,混杂着武士的血气,像一个肮脏的毒瘤,寄生在这座小镇的心脏。
一个为侵略者提供情报和术法支援的阴阳师家族据点。
张豪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他迈开步子,径直朝着商会的大门走去。
他甚至懒得收敛自己那身几乎凝成实质的滔天杀意。那股气息如同一道无形的墙壁,推开人群,沿途的行人无论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都纷纷惊恐地避让,仿佛看见了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砰!!!
一声炸雷般的巨响。
福田商会那扇由上好楠木打造、镶嵌着黄铜兽首的厚重大门,被他一脚,直接踹成了漫天飞溅的碎片!
木屑如暴雨般向内厅攒射。
商会内,瞬间一片死寂。
大堂里,十几个穿着和服,围着矮桌品茶、赏玩古董的日本人,脸上的悠闲与傲慢瞬间凝固。他们惊愕地抬起头,看向门口那个逆光而立,宛如魔神的身影。
“八嘎!你滴是什么人滴?”
一名看起来像是管事的中年男人最先反应过来,他猛地站起,指着张豪,用蹩脚的中文厉声喝问。
张豪的脸上,闪过三分讥讽,七分漠然。
他那双已经彻底失去人类温度的眼睛,如探照灯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阴阳师。
武士。
甚至还有几个气息微弱,看起来只是普通商人的家伙。
在他的视野里,这些人没有身份、性别、年龄的区分。
他们只是一个个跳动的符号。
都属于同一个需要被抹除的族群。
下一秒,他动了。
一名离他最近的武士,反应堪称迅捷,腰间的太刀发出一声龙吟,化作一道寒光,怒吼着朝他当头劈来!
张豪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随意地,像驱赶一只苍蝇般,挥了挥手。
咔嚓!
空气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
那名武人,连同他手中那柄锻造精良的太刀,被一股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巨力,直接拍进了侧面的承重墙里。
墙体轰然凹陷,龟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他整个人,都成了一滩模糊的、与砖石木料混合在一起的血肉涂鸦。
“敌袭!”
“杀了他!”
死寂被打破,大堂内瞬间化作炼狱。
几名阴阳师脸色剧变,一边飞速后退,一边双手结印,口中吟唱着干涩的咒文。空气中,一道道闪烁着符文光芒的式神凭空撕裂空间,化作青面獠牙的恶鬼,嘶吼着扑向张豪。
剩下的武死则展现出惊人的悍勇,拔刀咆哮,从四面八方冲了上来。
然而,这一切的挣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可笑。
张豪的身形,化作一道肉眼无法捕捉的暗金色残影,在混乱的人群中蛮横地犁过。
他甚至没有使用任何精妙的招式。
就是最简单的拳。
最直接的肩撞。
最纯粹的碾压。
那些被阴阳师们寄予厚望、凶悍绝伦的式神,在接触到他身体的刹那,便如同撞上高速列车的飞蛾,连一声悲鸣都发不出,就轰然爆散成最原始的能量光斑。
那些挥舞着武士刀,自诩剑术高超的武士,在他面前,连让他停顿半步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的刀,奋力劈砍在张豪的身上,却连一道白印都无法留下,只能迸发出一串串徒劳的火星,然后连刀带手,被震成碎片。
而张豪的拳头。
只要擦着他们,便是筋断骨折的闷响。
只要碰到他们,便是血肉横飞的爆裂。
整个过程,甚至不到十个呼吸。
血雾弥漫的大堂内,已经找不到任何一个还能站立、还能喘息的活物。
就在这时,从雕花的内堂隔断后,传来一阵凄厉到变调的尖叫。
一个穿着华丽牡丹纹和服的日本女人,怀里死死抱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男孩,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当她看清满地如同屠宰场般的景象,以及那个站在血泊中央,身上滴血未沾的魔神时,她双腿一软,彻底瘫倒在地,脸上涕泪横流。
“不要杀我们!求求你,不要杀我们!”
她用生硬的汉语,一边磕头,一边哭喊着求饶。
“我们……我们只是家眷!没有参与过战争!孩子是无辜的!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张豪那摧枯拉朽的动作,第一次,微微一顿。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紧紧抱着母亲,吓得浑身筛糠般发抖的男孩身上。
男孩那张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满是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恐惧。
一瞬间,张豪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另一副画面。
那个在破败村口,被狰狞的刺刀从瘦小的后背贯穿,高高挑在木桩上的,属于中国孩子的尸体。
他那双空洞的、凝固着极致惊恐与痛苦的眼睛,仿佛穿透了时空,与眼前这个日本男孩的视线,重叠在了一起。
无辜?
张豪的嘴角,缓缓扯出一个极度冰冷、充满了无尽嘲讽的弧度。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仿佛只是胸腔里的共鸣,却带着审判般的终焉意味。
“雪崩的时候。”
“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然后,他对着那对在地上瑟瑟发抖、抱作一团的母子,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拳。
女人的眼中,倒映出那只攥紧的拳头,瞳孔中迸发出极致的绝望与无法理解。
轰!
张豪一拳轰出。
狂暴的拳风凝聚成一道无形的冲击波,并没有直接接触到那对母子。
但那股霸道绝伦、粉碎万物的力量,却以一种超越物理法则的方式,将她们,连同她们身后那面厚重的墙壁,以及墙壁后的整个房间,一起,化为了漫天的齑粉。
无声的湮灭。
这是他第一次,对异人中的非战斗人员,痛下杀手。
他的道心,在这一刻,被他亲手,彻底砸碎,然后用仇恨的烈焰重新锻造。
不再是三一门追求的返璞归真逆炼先天。
也不是他自己曾经信奉的霸王之道舍我其谁。
而是最纯粹,最原始,最不讲任何道理,也无需任何道理的……
复仇之道!
他清空了整个商会,将所有被他杀死的日本异人的头颅,无论完整还是残破,全部斩下,用麻绳穿过他们的下颌,串成一串,高高地挂在了小镇最显眼的入口牌坊上。
寒风吹过,那一串头颅如同诡异的风铃,轻轻摇晃。
然后,他用那些人的血,在旁边一面被炮火熏黑的残破墙壁上,写下了四个触目惊心,仿佛在流淌着鲜血的大字。
血。
债。
血。
偿。
做完这一切,他头也不回地,走入了更深的黑暗。
从此,一个传说,开始在东北的黑土地上,如瘟疫般悄然流传。
一个不再区分男女老幼,不再理会对方是战是降,只要是来自东瀛的异人,皆在其必杀名单之上的“血色仙人”的传说。
这个传说,充满了血腥与残暴。
它让所有盘踞在这片土地上的东瀛异人,在每一个夜晚,都无法安然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