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维大脑一片空白,心神剧震。
就在他陷入巨大迷惘的刹那,张豪已欺身而上。
他没有给对手任何喘息之机。扣住张之维手腕的左臂肌肉块块坟起,如同盘踞的岩石巨蟒,一股拔山扛鼎的巨力顺着臂膀轰然传导!他脚下的青石板未碎,反倒是张之维脚下的地面,因这股无法宣泄的拖拽之力,被硬生生犁出两道深痕!
他竟硬生生将下盘稳如泰山的张之维从原地强行拖拽过来!
“让你尝尝,这‘不过尔尔’的滋味!”
张豪的声音冰冷而戏谑,早已蓄势待发的左膝如一柄攻城巨锤,带着撕裂空气的沉闷呼啸,狠狠向上顶去!
目标,正是张之维的小腹丹田!
张之维脸上血色褪尽!他想退,但手腕被那铁钳般的手掌死死锁住,挣脱不得!他想挡,但对方的膝撞太快、太突然、也太不讲道理!
仓促之间,他只能疯狂催动体内金光,将所有护体炁劲尽数调集于小腹之前,试图硬抗这致命一击!
然而,没有用。
“噗——!”
那声音不似金铁交鸣,更像是滚油泼上冰雪,发出的,是消融与湮灭的闷响!
那凝聚在张之维小腹前的厚重金光,在接触到张豪膝盖的瞬间,便如被万吨水压机正面砸中的鸡蛋壳,连一个瞬间都没能撑住,轰然破碎!
紧接着,张之维只觉一股并非纯粹巨力,而是一种蛮横不讲理的“碎炁”之力,透过破碎的金光,狠狠灌入他的丹田气海!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气海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微型黑洞,所有辛苦凝练的先天一炁,都在那股力量面前被强行撕扯、瓦解、还原成了最原始的无序游离能量!这正是【破阵铁拳】的连招·碎炁!
“呃啊——!”
他再也压制不住翻江倒海的气血,猛地喷出一口滚烫鲜血,那血雾中,竟夹杂着丝丝缕缕溃散的金色炁劲!整个人被这一记膝撞中蕴含的恐怖动能直接打得双脚离地,倒飞出数十米,重重摔在演武场边缘,激起一片烟尘!
……
烟尘缓缓散去。
张之维挣扎着爬起,那身一尘不染的灰色道袍已沾满尘土与自己咳出的鲜血。他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脸一片惨白,嘴角挂着刺目的血迹。
他低头看着微微颤抖的双手,又抬头望向那个缓缓收回膝盖,正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魁梧身影。
张之维的眼中,那份属于求道者的虔诚与庄重终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苦涩与深深的无力。在他恍惚的视野里,眼前这个男人,与自己苦修的金光正法,仿佛是‘道’与‘力’的两个极端。自己的‘道’,繁复精妙,循天理,讲规矩;而对方的‘力’,简单粗暴,无视一切,它本身,就是规矩!
他败了。败得如此彻底,如此干脆。
“还要再来吗?”张豪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平淡。
张之维身体猛地一颤。他知道,对方从始至终,都未尽全力。这已不是一场对等的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指教”。
他挣扎着想要重新凝聚金光,可体内炁息紊乱,如脱缰野马,根本不受控制。那股“碎炁”之力,仍在他的丹田内盘踞肆虐。
就在他即将心神失守之际,一颗石子破空而来,不带丝毫杀气,却精准地、不轻不重地弹在他胸口的“气海穴”上。
“咄!”
张之维只觉一股奇异的震动传入,那股盘踞的碎炁之力竟被这股外力引导着,缓缓归于平静。他猛地抬头,看向张豪。
张豪收回了刚刚踢出石子的脚,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
“你的根骨,是块好料。”张豪的声音响起,“但脑子是死的。炁散了,就不知道引?非要硬堵?《道德经》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你的金光咒,只修到了‘生三’,妄图以此固化万物,却不知万物之上,尚有‘归一’之道。可笑。”
最终,张之维缓缓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用一种充满了无尽复杂情绪的沙哑声音,缓缓说道:“晚辈……受教了。”
他终于明白,为何当初那个神鬼莫测的无根生会败。也终于明白,自己与眼前这个男人之间,那如同天堑般的差距。
张豪看着他终于肯低头的模样,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他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张之维的肩膀。
“回去告诉你师父。”
“他这徒弟,还不错。”
“就是,嘴太硬了点。”
说完,他不再理会那早已呆若木鸡的张之维,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让在场所有三一门弟子都忍不住顶礼膜拜的高大背影。
那一日,张之维盘坐在演武场中央,直到月上中天。他没有疗伤,只是在反复回味张豪那句“只‘生三’”。
他一直以为金光咒的极致便是坚不可摧。可今日,他见识到了另一种‘道’——当‘至坚’,坚固到足以碾碎一切时,它,便是‘道’。而自己的道,或许从一开始,就走窄了。
‘道生一’……那“一”,又是什么?
张之维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迷惘,也第一次,燃起了真正的、渴望触及更高天空的火焰。
也就在此时,无人察觉的角落,那股因撕裂金光咒而逸散的、霸道绝伦的炁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逆生山的地脉中荡开一圈圈涟漪。
后山,一处静室内。
正在打坐调息的陆瑾猛地睁开双眼,他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道道诡异的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蠕动!
“呃……”
他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咙,指甲深陷皮肉,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一股阴冷、恶毒、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炁息,正在他体内疯狂冲撞,似乎要破体而出!那是被他强行压制下去的蛊毒!
而在另一间更为偏僻的静室,照顾着田晋中的洞山,脸色也骤然变得惨白。他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每咳一声,都有一缕带着腥甜味的黑气从他口鼻中逸出。他体内的蛊虫,同样被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