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楼厅堂内,血腥气混杂着脂粉香,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怪味。
最后的几声惨叫已经湮灭,只剩下角落里一群瑟瑟发抖的妇孺,以及满地扭曲的尸体。
高自在用脚尖拨开一具挡路的护院,那人死不瞑目,脸上还凝固着惊恐。
“呸。”
他一口唾沫吐在旁边那价值不菲的波斯地毯上,环视着这片狼藉,咧开一个残忍的笑。
他一嗓子吼出来,声音在空旷的厅堂里回荡。
“给我搜!连地砖都给我撬开看看!一个铜板也别想藏!”
“是!”
山地师的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他们没有寻常乱兵的哄抢和嘈杂,而是以小队为单位,分工明确,效率高得吓人。
一队人控制住角落里那些哭都不敢哭出声的张家女眷。
剩下的人则成了最专业的“拆迁队”。
哗啦!
一副名贵的山水屏风被毫不客气地推倒,后面的墙壁被士兵用枪托仔细敲击,检查有无暗格。
刺啦!
墙上华美的丝绸挂毯被一把扯下,露出了光秃秃的墙壁。
一个士兵走到一个紫檀木雕花大柜前,试了试没拉开,也不废话,后退半步,枪托狠狠一砸!
砰!
锁应声而裂。
里面的金银玉器、绫罗绸缎滚落一地。
高自在看都懒得看一眼,一脚将一个滚到脚边的玉如意踢飞,撞在柱子上碎成了几瓣。
“都找仔细点!”他骂骂咧咧,亲自走到主位那张虎皮大椅前,一脚踹了上去,“尤其是账本、地契、信件之类的东西!殿下要的是这个!”
他踩在翻倒的椅上,用刀尖挑起一本散落在地的诗集,翻了翻,嗤笑一声,随手扔进一旁还在燃烧的火盆里。
“狗屁不通。”
不等张朔华开口求饶,高自在的脚已经到了。
砰!
一声闷响,高自在的靴子结结实实地印在了张朔华圆滚滚的肚腹上。
肥硕的身躯被踹得离地而起,重重撞在后面的墙壁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一口酸水混着血沫吐了出来。
高自在扯过主位上那张雕花太师椅,大马金刀地坐下,顺势将沾满泥污的靴子,踩在了张朔华的脸上,来回碾了碾。
“你什么档次?”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下那张因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的肥脸,语气里满是戏谑和鄙夷。
“也配跟本官用一样的紫檀家具?”
高自在摸出腰间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却不咽下,鼓着腮帮子漱了漱口,然后“噗”的一声,将一口烈酒尽数喷在了张朔华的脸上。
酒水混着血污,顺着张朔华的脸颊往下淌。
“劝你识相点。”
高自在的声音冷了下来,用脚尖拍了拍张朔华的脸颊。
“把账本、地契,还有那些见不得光的信,都给本官吐出来。”
肥硕的身躯瘫在冰冷的青砖上,张朔华五体投地,恨不得把头埋进地缝里。
“高大人明鉴!”
他涕泪横流,声音凄惨无比。
“小人哪有什么钱财?整个剑南道,谁不知道您才是活财神,是剑南道首富啊……”
高自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缓缓收回脚,用那柄还滴着血的弯刀,慢条斯理地刮着靴底的泥。
刺啦——刺啦——
刀锋刮过牛皮的刺耳声,在死寂的厅堂里,比任何惨叫都令人心悸。
“所以,”高自在头也不抬,声音轻得吓人,“你的意思是,本官带兵冲了你的乌龟壳,就是为了抢你这点儿破烂玩意儿?”
“这就怕了?”
高自在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
“刚才那股宁死不屈的劲儿呢?嗯?我还是喜欢你那桀骜不驯的样子,你恢复一下。”
“是不是在想,做鬼也不放过本官?”
他俯下身,凑到张朔华耳边,声音里带着一股子疯劲儿。
“你活着本官都不怵,你死了变鬼,本官就怕了?”
“要不这样,到时候本官也给自己来一刀,下去陪你玩玩。”
“我追着你,从奈何桥一路砍到阎王殿,你看怎么样?”
高自在直起身子,慢条斯理地抹了抹嘴角残留的酒渍。
他话锋一转,声音变得轻佻起来。
“对了,你那几个宝贝女儿呢?”
“听说大的那个,叫什么来着?长的那叫一个漂亮,听说现在寡居在娘家,现在人在哪呢?你也知道,本官就好这口。”
话音未落,大厅外传来一阵哗啦啦的铁链拖地声。
几个士兵粗暴地推搡着,将几个披头散发的女眷押了进来。
她们身上的绫罗绸缎早已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精致的绣鞋踩在黏稠的血泊里,每走一步,都留下一道令人心悸的暗红痕迹。
高自在只是扫了一眼,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啧,一个个跟个女鬼似的,头发乱糟糟的,脸都看不清。”
“算了算了,拉下去梳洗一番,等晚些时候本官再去看看。”
他好像赶苍蝇一样,浑不在意。
然后,他重新将视线放在瘫软如泥的张朔华身上,对他勾了勾手指。
那张带着戏谑笑容的脸,此刻比恶鬼还要恐怖。
高自在将那柄奇形怪状的、名为转轮手枪的短铳在指尖转了个圈,枪口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张朔华那张满是肥油的脸。
“张大善人,现在,咱们是不是可以开诚布公地,聊聊账本的事了?”
“冤枉!冤枉啊高大人!”
张朔华的肥肉瘫在地上,磕头磕得砰砰作响,额头的血混着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小人……小人实在不知,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大人……”
“啧,贵人多忘事。”高自在收回短铳,掏了掏耳朵,“来人,给咱们的张大善人提个醒,帮他回忆回忆。”
一名文士打扮的亲兵上前一步,抖开一卷长长的宣纸,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平板语调开始宣读。
“贞观二年秋,勾结吐蕃商人,偷运铁器出关,计三百七十件。”
“贞观三年冬,强占民田一千三百亩,致二十三户流离失所,其中七人冻毙于道。”
“四年夏,于锦江之上设暗桩,截留官粮三百石,转卖获利……”
每念一条,张朔华的身体就哆嗦一下,肥脸上的血色褪去一分,最后变得和宣纸一个颜色。
“是污蔑!全是污蔑!”他突然疯了一样扑过来,死死抱住高自在的靴子,“是王家!对,是王家栽赃陷害!大人明察秋毫啊!”
高自在嫌恶地皱了皱眉,一脚将他踹开。
他拎起酒壶灌了一大口,酒水顺着下巴流下来,滴在那双抓过他靴子的手上。
“本官还是很民主的。”
高自在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
“你说是谁,本官就信是谁。不过,光说可没用,得拿出证据来。”
话音刚落,几名山地师士兵抬着几个沉重的木箱走了进来,哐当一声扔在地上。
箱子被踹开,里面塞得满满的,全是账册、地契和信件。
张朔华的哭嚎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牙齿控制不住地上下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
高自在懒洋洋地走过去,随手捡起一本账册翻了翻。
“嚯,放债?开赌档?还收保护费?”
他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瘆人。
“老登,你路子挺野啊,搁我那儿,你这就是标准的黑社会。”
咔哒!
一声清脆的击锤声响。
那柄一直被他把玩的短铳,不知何时已经顶在了张朔华油光发亮的脑门上。冰冷的钢铁触感让肥硕的身体猛地一僵。
高自在俯下身,声音轻得几乎是在耳语。
“现在,想好怎么回答我的问题了么?”
“或者,你想好让谁来给你陪葬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