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如钩,苍白的月光倾洒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满脸血污的喽啰跌跌撞撞地扑倒在枯黄的草地上。
“头儿!这可如何是好啊?那些益州军杀红了眼,非要将咱们赶尽杀绝!”他剧烈地喘息着。
远处,火把如赤色长龙般在平原上蜿蜒,密密麻麻的光点在开阔的视野里格外刺目,仿佛一条张牙舞爪的巨蟒,将夜幕撕扯得支离破碎。
夜风裹挟着刺鼻的硫磺味与硝烟扑面而来,忽远忽近的军号声像毒蛇吐信,一下下扎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
平原上寂静得可怕,偶尔传来伤兵压抑的呜咽,很快又消散在空旷的夜色中。
满脸络腮胡的头目青筋暴起,一脚将早被乱枪打成筛子的盾牌踢飞。破盾在平坦的地面上翻滚着,与碎石相撞,发出刺耳的嗡鸣。
“你问我?我问谁去!这里至少上万人!里三层外三层把咱们围得死死的,在这平地上插翅都难飞!”
“头儿,前面不是有缺口吗?”一名喽啰突然指着东南方,声音里带着垂死挣扎的侥幸。在火把的光晕里,那处阴影似乎比别处稀疏,却隐隐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头目狠狠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中满是讥讽:“围三缺一的把戏你看不出来?那头全是穿着铮亮胸甲的骑兵!在这一马平川的平原上,咱们两条腿能跑过四条腿?只要敢往缺口跑,那些骑兵一个冲锋就能把咱们撵成肉泥!”
“头儿,那到底咋办啊?他们正面撑死也就一千号人,咱们两千兄弟还杀不出去?”另一名喽啰握紧手中长矛,声音却透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头目猛地扯下破损的头巾:“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敢靠近?那些益州兵手里的长棍子根本不是兵器,倒像是会喷火的怪物!隔着老远就能发射暗器,一阵‘砰砰’响,一口气能打十来下!打得准的,眨眼间就能撂倒十几个兄弟!”
“头儿,咱们不是还有点砍刀和盾牌吗?要不冲冲看?”
“你是不是傻?”头目怒吼一声,一脚踢飞脚边的石块,“这盾牌根本就挡不住那暗器!在这毫无遮蔽的平原上,咱们的刀子得要靠近去才有用,可你能靠近吗?!”
他绝望地望向漆黑的夜空,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彻底吞没了这群困兽。四周的火把渐渐熄灭,唯有死亡的气息在空旷的平原上弥漫。
与此同时,远处的小山坡上,高自在正倚着块半人高的青石擦拭望远镜镜片。月光勾勒出他冷峻的轮廓,忽听得身后传来粗重的喘息声与灌木被拨开的沙沙响。
“老高,原来你躲在这里啊。”李恪拨开带刺的灌木丛,身上的甲胄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高自在嘴角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将望远镜收入鹿皮套:“嘿,本官神机妙算,就知道你这憨货会来。还不让你那两千亲兵去帮忙巩固下包围圈?”
李恪双手插兜:“上万人的陆战一师,再加上骑兵一师三千人马,还能让这两千不到的敌人给跑了?”他话语间满是自信。
高自在却蹙起眉头,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图纸,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武器调配情况:“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杠杆步枪的产量?拢共就那么一千来支。其他的士兵可还扛着燧发枪呢,更何况方才暴雨过后,那些燧发枪还能剩下几成能打得响得?稍有不慎,这煮熟的鸭子,可就要飞了。”
“你不早说,等着,本王这就传令下去!”李恪猛然转身离去。
高自在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眉头拧成一个死结。
“哎呀,另一位老高,你咋还不来啊?你再不来我可就火力全开全歼敌人啦。”他仰头望向夜空,喃喃自语的声音被呼啸的风声撕成碎片,“此次练兵能否成功就看你了......”
这是高自在和高士廉计划好的,为全歼敌军是必要的,达成完美练兵才是主要的。
高士廉会护送上千把燧发枪和刚缴获的武器抵达战场。他要以燧发枪换下杠杆步枪,给还在困兽之斗的敌军发放缴获的武器,堂堂正正战一场。
荒原上横七竖八倒着残兵。这些浑身浴血的残兵早已耗尽气力,瘫坐在焦土之上,粗重的喘息声混着伤口渗血的滴答声,在死寂中此起彼伏。
有人枕着破损的盾牌闭目养神,有人用牙齿撕咬着止血的布条。
忽有马蹄声自西北方传来,两队胸甲骑兵分列两旁,簇拥着一名身披玄色大氅的军官踏碎满地月光。他腰间玉珏随着步伐轻撞,清越声响惊起草丛里的夜枭。
“谁是领头的?”军官声如金石,在寂静的荒原上激起回音。
络腮胡头目挣扎着撑起身子,染血的手掌在沙地上拖出蜿蜒痕迹。他扯下脖颈间半幅破布擦去脸上血污,喉间发出沙哑的嘶吼:“某就是!”
“我家殿下敬佩诸位的勇气。”军官抬手示意身后,远处山道间隐约可见火把连成的光带,“城南藏着那一批武器铠甲现在便物归原主,即刻便用车马送来。待你们穿戴完毕,可敢与我军堂堂正正一战?”
头目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此言当真?莫不是诱我等入瓮的奸计!”
“自然是真。尔等且安心休整,我军即刻鸣金收兵。若有一人趁乱偷袭,愿以项上人头谢罪。”
突然发出癫狂的大笑:“若真有甲胄傍身,还怕你们这些只会放暗器的鼠辈不成!今日便让你们瞧瞧,爷们手中的钢刀也不是吃素的!”
“那就最好。”军官举高手打了个手势,身后号角声应声而起。原本如赤色长龙般的火把开始缓缓后撤,空气中刺鼻的硝烟似乎也随着这场诡异的休战,渐渐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