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节这一通“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流氓式发言,直接把满朝文武都给整不会了。
你们文化人吵架引经据典,我们武将骂街,那也是讲究基本法的!
你看看,尉迟敬德他们还在纠结三万新兵怎么打五万精锐,程知节这老小子已经把思路切换到了“分赃不均”的频道上。
这脑回路,简直比从长安到吐蕃的山路还崎岖。
然而,龙椅上的李世民非但没有半点恼怒,反而“哈哈哈”地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连龙椅都在嘎吱作响。
“好你个程知节!朕还以为你们这帮家伙都是榆木脑袋,没想到你这夯货倒是第一个开了窍!”
李世民指着殿下的程知节,乐不可支。
“吃独食?朕倒是想啊,可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他笑声一收,环视着底下那一双双写满了问号的眼睛,话题一转,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
“行了,都别演了。朕知道你们心里在嘀咕什么。”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剑南道穷得叮当响,所以高士廉才被逼得没办法,只能乱发那种叫‘纸币’的玩意儿,想空手套白狼?”
这话一出,文官队列里立刻有了反应。
“陛下圣明。”魏征站了出来,他先是行了一礼,然后才开口说道:
“臣倒不是怀疑许国公的能力。只是剑南道的情况,户部年年都有文书。那地方,山多地少,百姓困苦,这是不争的事实。许国公骤然推行纸币,又悍然对吐蕃用兵,这实在不像是稳妥之举。”
他顿了顿,补充道:“许国公的为人,老臣还是清楚的。他断然不是那种会为了政绩而搜刮民脂民膏、置百姓生死于不顾的人。这其中,必有蹊跷。”
魏征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既点出了问题,又保全了同僚的面子,堪称滴水不漏。
“哈哈,蹊跷?当然有蹊跷!”李世民一拍大腿,“朕就告诉你们,这个蹊跷到底是什么!”
他站起身,在大殿上来回走了两步,然后猛地停住,对着所有人,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你们都以为剑南道很穷,对吧?朕今天就告诉你们,剑南道不穷,一点都不穷!”
“相反,它富得流油!”
李世民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把江南东道和江南西道两个最富庶的地方加起来,都比不过一个剑南道!”
“轰!”
这句话,比刚才说要用三万新兵去打五万精锐骑兵还让人震惊。
整个大殿,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
“江南两道加起来都比不过?这……这怎么可能!”
“陛下,您不是在说笑吧?剑南道那地方,鸟不拉屎的……”
“肃静!”
魏征呵斥一声,但效果甚微。
主要是李世民这话,实在太颠覆三观了。
户部尚书戴胄,那个全大唐最跟钱过不去的男人,此刻已经完全呆住了。
戴胄率先回过神来,连忙躬身说道:“陛下,去年剑南道应该上缴,共计一百五十万贯。”
“那江南两道呢?”李世民追问。
戴胄的额头开始冒汗,他拨了拨算盘珠子,艰涩地开口:“江南东道,四十万贯。江南西道,五十五万贯。两道相加……共计九十五万贯。”
“一百五十万,大于九十五万。所以说剑南道的确比江南两道富有嘛。”
这个简单的小学算术题,此刻却像一座大山,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事实摆在眼前,剑南道,真的比江南两道加起来还有钱!
“现在,你们明白了吗?”李世民很满意大家这副见了鬼的表情。
“剑南道官府,早就知道野共州那片不毛之地下面埋着什么。金矿!银矿!足以让整个大唐疯狂的财富!”
“所以,高士廉那小子,根本不是被逼无奈。他是早有预谋!”
李世民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野共州的位置。
“他直接在剑南道实行了所谓的‘战时经济模式’,把所有的资源都动员了起来,厉兵秣马,憋着一口气,就等吐蕃人自己撞上来。然后,一战功成,直接收复野共州!”
大殿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番话里透露出的信息给震得七荤八素。
一个武将憋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举手提问:“那个……陛下,何为‘战时经济模式’?”
李世民想了想,用了一个他们比较好理解的词。
“你们就当成是‘穷兵黩武’的升级版吧。”
这话一出,大家更迷糊了。
魏征又站了出来,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今天有点不够用。
“陛下,臣还是不明白。既然剑南道如此富庶,那又为何要行此穷兵黩武之策?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矛盾吗?不矛盾!”李世民摆了摆手,“有钱,和把钱攒在手里,是两码事。朕问你们,剑南道这两年,最大的动作是什么?”
“修路!”一个工部官员立刻回答。
“没错,修路!”李世民打了个响指,“而且修的不是一般的路,是铁路!铁轨铺路,上面跑着不用马拉的火车!你们知道那玩意儿一天要烧掉多少钱吗?”
“还有,水师!在蜀江上,搞了一支内河水师!战船都是新式战船!你们知道那又要花多少钱吗?”
“钱是赚得多,但花销也大啊!各种基建项目跟流水一样花钱,能把钱给攒下来,那才叫见了鬼了!”
李世民一番话,说得武将们热血沸腾。
铁路?火车?水师?
这都是什么神仙玩意儿?听着就带劲!
“陛下!”程知节激动地往前一步,“那前线战况如何?剑南道是怎么打赢的?”
所有武将的耳朵都竖了起来,这才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李世民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视线在武将队列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英国公李绩的身上。
“李世积。”
“臣在。”李世积出列。
“朕给你出道题。”李世民的表情变得玩味起来。
“如果,这仗让你来指挥。给你三万刚放下锄头的新兵蛋子,去对阵吐蕃的五万精锐骑兵。”
他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不许用任何计谋,不许搞什么奇袭、埋伏、火攻。朕就要你,带着这三万新兵,跟吐蕃五万骑兵,硬碰硬地打一场正面会战。”
“你告诉朕,该如何打?”
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所有人都看着李世积,这位大唐赫赫有名的帅才,想听听他会如何破解这个无解的难题。
李世积站在大殿中央,闭上眼睛,整个人就如同一尊雕塑。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无数的兵棋在脑海中推演。
新兵的士气、体力、装备……
骑兵的冲击力、机动性、阵型……
平原、山地、河流……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李世积缓缓睁开眼睛,对着李世民躬身一拜。
“回陛下。”
他的回答,清晰而又绝望。
“若真如陛下所言,硬碰硬,绝无半分获胜的可能。”
“臣唯一能做的,便是拼尽全力,在全军覆没之前,为这三万大唐儿郎,多留下一些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