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枭站在唐一清门前,指节叩在门板上的声音在清晨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现在才早上八点,唐一清平时不会这么早起的,因为师妹交代他今天去买药,他才早早起床穿戴好准备出门。
听到敲门声,他打开房门,待看到来人是孟枭时,表情瞬间变得傲娇起来。
“哟,孟大少怎么来这边了?不去黏着你的小琳了?”
昨天孟枭为了让师妹换药,碰瓷他的事还历历在目,唐一清心里那叫一个气呀。
孟枭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径直走进房间,反手将门关上。
他身上的家居服皱巴巴的,下巴处挂着新长出来的胡茬,整个人透着股颓废气息。
“师哥,”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小琳她情况……很不好。”
唐一清嘲讽的话卡在喉咙里,正色追问道:“师妹她怎么了?”
明明孟枭回来后,师妹的状态已经好转不少,他还以为江琳的躁郁症发病期就要过去了。
孟枭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撑着膝盖,他断断续续讲述了昨晚发生的事。
江琳的药物戒断反应、她独自躲到次卧忍受痛苦,还有严栖川那个该死的药会在她体内残留整整一个月。
越说孟枭的心就越痛,说到最后,他的手指深深插入发间。
“师哥……你有没有办法帮帮小琳?或者师父有办法吗?”
语气里甚至带上了哀求的意味,这是他平生第一次低声下气去求人。
唐一清抿着唇,久久没有出声。孟枭带来的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时间消化。
原来江琳的躁郁症不是无故发作,是被人下了药,这药暂时还无解,意味着江琳除了要忍受躁郁症的折磨,还要忍受药物的戒断反应。
孟枭声音里满是不甘:“我总不能……真让她去找严栖川要解药吧?”
他不想,但如果江琳要这样忍受一个月的痛苦,他可以去求严栖川,虽然这是最坏的打算。
唐一清抬头,突然愣住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孟枭,平日里矜贵自持的男人,此刻佝偻着腰,声音里带着哀求,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无助。
唐一清内心复杂,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孟枭对师妹的感情。
他突然开口:“你信她吗?”
孟枭没有丝毫犹豫:“信。”
“那你——”
唐一清话到一半又停住,最终叹了口气,“你什么都不用做,陪着她就好了。哪怕她用最难听的话赶你走,你都不要离开。”
孟枭的手指攥紧沙发扶手,他当然相信江琳,但眼睁睁看着她受苦却无能为力,这比任何酷刑都难熬。
唐一清看着他无措的样子,终究心软了,总归都是对师妹好的人,他就多说了几句。
“有很多次我都以为江琳要死了,战场上受重伤、被抓进米国总统府受折麽、躁郁症发作时的自毁倾向……太多了我数不清,可她每次都靠着一股狠劲撑过来了。我什么都帮不到她,有时候反而拖她后腿。她就这么单枪匹马、孤身一人杀出来了,你得相信江琳,她——”
话音戛然而止,许久后唐一清才摇着头说出三个字,“不是人。”
说完,唐一清自己都笑了。对啊,江琳不是人,普通人挺不过去的坎,她可以。
孟枭抬头,目光复杂地看向唐一清,什么都没说,只沉默地点点头。
起身时,他的肩膀似乎比来时更加沉重。不能离开江琳太久,不知道江琳的下一次疼痛会在什么时候,他要在旁边守着。
唐一清抓起车钥匙跟上,“我去给你买药,师妹交代过要用品质最好的。”
这话传进孟枭耳里,只觉得心酸不已。江琳这个小混蛋,对别人真好,对她自己真差。
江琳不是混蛋,是他的宝贝。
唐一清关上房门,对着孟枭的背影说:“等我回来就去找师父,兴许有办法。”
孟枭背对着他,“谢了。”刷卡进了房间。
唐一清乘电梯下楼,思绪如电梯里的数字一样不断跳动。
他很理解孟枭那种无力的感觉,那种想要保护却无从下手的挫败感,他深有体会。
记得刚出国行医历练的时候,他总仗着自己比江琳年长几岁,以师哥自居,信誓旦旦要保护好这个小师妹。
可渐渐地他发现,自己根本保护不了江琳,反倒是江琳一次次走在他面前,为他挡下所有风雨。
想到这里,唐一清不禁苦笑。他确实挺幸运的,被师父捡上山,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踏入社会后,又有江琳一路护他周全。
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在这个年纪还能保持着赤子之心,没有被世俗的算计污染。
另一边,孟枭回到套房,卧室里很安静,江琳还在沉睡。
他放轻脚步走到床边,看着江琳苍白的睡颜,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
就这样坐着,目光一寸寸描摹着女孩的轮廓,从微蹙的眉头到干裂的嘴唇,从瘦削的下巴到缠着绷带的手臂。
时间仿佛凝固了,直到窗外的太阳从东边移到西边,孟枭连姿势都没变过。
下午四点,卧室外的敲门声打破了沉静。那人敲了三声后便规矩的停住,不再继续敲。
孟枭这才如梦初醒,抚平江琳被角的褶皱,悄无声息退出卧室,带上门。
来人是蝮蛇。
孟枭坐进沙发里,低声提醒:“声音轻点,小琳在睡觉。”
“老大,您的新手机。”蝮蛇将一部崭新的手机放在茶几上,声音压得极低,“沈青说数据都导好了。”
孟枭只是点点头。
蝮蛇看着老大阴沉的脸色,小心翼翼汇报道:“虎鳄那边的毒性报告传过来了,水里检测出两种特殊药物成分,都不是市面流通的品种。纳多教授分析,下毒者故意混合两种不同类型的药物来混淆视听,目前还在进行成分分离,他说分离完会立刻着手研究解药。”
孟枭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脸色还是阴沉了几分。
蝮蛇的汇报声越发紧张:“还、还有技术组那边,诺斯总部的定位依旧没有突破,暗网悬赏也没人接单,金额已经升到三亿了,还要继续追查吗……”
这个消息彻底点燃了孟枭的怒火,他抄起面前的玻璃杯就砸了过去,杯子在蝮蛇脚边炸开,碎片四溅。
孟枭声音震怒:“那就接着查!继续加价!三十亿、三百亿都给我往上加!我是破产了吗?!这点事情还要来问我,养着技术组那群人是吃白饭的吗?!”
想到技术组那群人三年都没能攻克的卫星项目,最后还得靠江琳出手,才突破瓶颈,现在连个诺斯总部都定位不到,孟枭怒意更甚了。
蝮蛇大气都不敢喘,老大平时就脸臭了些,说话冷了些,可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
孟枭猛然想起江琳还在卧室里,后悔的情绪瞬间淹没了怒火,他下意识看向卧室方向。
卧室门“咔哒”一声打开,江琳穿着宽松家居服走出来,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这么凶啊。”她平淡的一句话,却让孟枭瞬间收敛了所有戾气。
孟枭快步上前,牵起江琳的手,声音温柔:“小琳,饿不饿?想吃什么?现在还难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