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栖川不退反进,扬了扬手中的酒杯:
“江琳,你我好歹算老相识了,称得上一句故友。我们似乎还没机会一起碰过杯,怎么样?喝一个?”
话音未落,江琳垂在身侧的手背一暖,一只温热苍老的大掌握住了她的手。
江琳偏头看去,是北瑾良摆脱了那群人,来到她身边。
北瑾良慈爱地看着她,柔声道:“刚想把你介绍给几位叔伯认识,一转头,你人就不见了。”
说罢,他抬头直视严栖川,表情随和,眼神却像在审视一件危险品:
“不知这位先生是?”
严栖川立刻恢复了彬彬有礼的姿态,微微欠身:“北老您好,我是江琳的大学老师,严栖川。”
北瑾良心中对此人的警惕,瞬间拉到最高。
他的威名响彻国内外,寻常小辈见到他,多少会有些敬畏或紧张,可眼前这个年轻人,跟他说话时不卑不亢,态度自然得有些过了。
他是老江湖,一眼就能看穿,这个人表现出的所有礼貌温和,都是精心伪装过的,其城府之深,难以估量。
北瑾良微笑着点了点头:“原来是小琳的老师啊,失敬。我们还有点事,就先失陪了。”
话毕,他不再给严栖川开口的机会,牵着江琳的手转身离去。
一直走到宴会厅另一端无人的露台,他才松开手。
江琳面色如常,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北瑾良却眉头微蹙,神情变得异常严肃:“乖孙女,以后离刚才那个人远一点,能不见就不见。”
江琳倒是来了几分兴趣,挑眉问道:“为什么?”
北瑾良的目光变得悠远,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刚才那个人,很危险。我这双眼睛看人不会错,我敢肯定,他手上沾过血,而且很多。”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凝重,
“而且……他那双蓝色的眼睛,让我想起我年轻时在欧洲遇到过的一个人。”
“谁?”江琳问。
“很早的事了,连他长什么样子,我都快忘记了,只记得名字里好像有个‘查理’。但那双眼睛,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北瑾良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忌惮,
“那里面有和我一样的疯狂、偏执,还有我所没有的、纯粹的嗜血……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疯到连自己的命都可以完全不在乎,也要拖着对手同归于尽。我们这些在道上混的,天不怕地不怕,但最怕的,就是这种完全不要命的疯子。”
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得太多,有些跑题了,北瑾良干咳两声,嘿嘿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
“总之,爷爷活了这么大岁数了,看人还是很准的。乖孙女,离刚才那个人远一些,他们的眼睛太像了,爷爷不会看错的。”
江琳没有出声。
在北瑾良说出“查理”这个名字时,她心里已经了然。北瑾良口中的那个人,大抵就是严栖川的祖父,严栖川的英文名正是“班奈特·查理”。
她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位亲爷爷,年轻时居然还和诺斯有过照面。
看来,倒是她小瞧了这位老人。
北瑾良的声音将她思绪拉了回来:
“好了,不说这些了。刚才在宴会厅里看了一圈,都是些甜品饮料,光吃这些哪行啊。咱们找你哥去,不在这儿待了,去外面吃点正经饭。正好我回来这么久,还没好好尝过一顿地道的京城菜呢……在港城待了大半辈子,还真挺想念这些中餐的味道……”
江琳静静跟在他身旁,听着他絮絮叨叨地念着,竟难得没觉得不耐烦。
……
翌日,是北冥的二十六岁生日。
按照往年的惯例,这本该是一场轰动全城的盛大宴会。
但今年,北冥并没有选择大操大办,他知道江琳不喜喧闹,对他而言,妹妹的舒心远比任何浮华场面都重要。
于是,他决定只邀请几位至亲好友,在庄园里简单庆祝一下。
午后阳光正好,庄园的客厅里早已热闹起来。
晴萱和厉南城应邀前来。
厉南城和一直赖在北家没走的许舟应,两个活宝一见面就掐,从游戏打到最新款球鞋,嘴皮子就没停过。
“你游戏打得菜也就算了,连挑英雄的眼光都这么差劲!”厉南城翘着二郎腿,对着手机屏幕上的战绩,一脸鄙夷。
许舟应不服气地回嘴:“那叫战术!战术你懂吗?你这种头脑简单的家伙,当然理解不了!”
“呵,嘴还挺硬。有本事别光说,再来一局?”
“来就来,怕你啊!”
两人的嘴炮你来我往,为这座平日略显清冷的巨大庄园,增添了久违的喧嚣。
北瑾良坐在主位沙发上,手捧一杯热茶,笑呵呵看着年轻人打闹,脸上始终挂着慈祥的笑,打心眼里感到开心,这种充满烟火气的家庭氛围,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作为北家名义上的一员,北柔今天也携爱人段宇辰回来了。
北冥对这个法律文件上的妹妹,态度向来平淡,算不上关心。
他只尽到了兄长的基本礼节,与段宇辰象征性寒暄几句后,便迫不及待地去拆江琳送给他的一大堆礼物。
他拆开一个礼盒,里面是一条深蓝色暗纹的真丝领带,款式低调奢华。
他的嘴更是没闲着过:“看见没!郭祺、沈青,你们快看这条领带!这花纹,这质感!我妹眼光就是好啊,选的都是最适合我的!”
他拿起领带在胸前比划,身上穿的正是江琳为他定制的那套浅灰色西装,早在拿到手的第一时间,就迫不及待换上了。
接着又是袖扣、腕表、定制钢笔……每拆一件,北冥的炫耀就要升级一次。
“诶呦!瞧瞧这袖扣,和那块表绝配!”
郭祺和沈青站在一旁,无奈地对视一眼,对眼前这个无药可救的“妹控”晚期患者,实在是无话可说。
另一边,北瑾良也见到了北柔。
虽说北柔在北家长大,但这还是老爷子第一次见她。
北瑾良送了她一份不薄也不过分厚重的见面礼,和蔼地聊了几句家常。但明眼人都能看出,那份亲切中带着疏离。
他心中的那杆秤,终究是分明的。知道北柔并非北家血脉,他自然无法像对待江琳这个亲孙女一样,表现出发自肺腑的疼爱。
北柔是个通透的人,很有分寸感,对此并不在意,依旧落落大方,举止得体。
太虚道长和唐玉山也随唐一清一同前来。
三位年龄相仿的老人一见面,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从养生谈到时局变化,越聊越投机,竟有种相见恨晚的知己感。
一块来的还有虎鳄和蝮蛇。他们刚一露面,就被江琳找借口叫到了二楼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