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普胜看向陈善，语气无比凝重：
“陛下，臣怀疑……他们的真正目标，是……是我大明国本！
他们很可能……在策划一场更大的阴谋！”
“更大的阴谋？”
何真忍不住失声问道，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跟不上这些同僚的思路了。
张必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赵虎：
“赵指挥使，锦衣卫初立，或许情报尚未完备。
但近日，各地边境，乃至敌方势力内部，可有任何异常动向？
哪怕只是蛛丝马迹？”
赵虎上前一步，向陈善和在座众人微微躬身，声音平稳而简洁：
“回丞相，据目前零星反馈，虽无确凿证据，但确有几点异常。
其一，四川明玉珍方面，近期与外界书信往来似有增多，其驻守夔门等地的部队，有零星调动迹象，目的不明。
其二，北元王保保部，近期粮草调动频繁，似有向南集结之意。
其三，陕西李思齐部，河南张良弼与元廷中枢的使者往来，也比平日密切。
其四，应天朱元璋方面，其水师操练近日陡然加剧，陆师各部也在进行物资储备。
其五，云南的梁王也在蠢蠢欲动！”
赵虎每说一条，在场几人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这些情报单独来看，或许都可以解释为正常的军事活动或外交接触。
但当它们与世家突然联手打压沈万三的事件结合起来，当它们几乎在同一时间段内出现时，就显得极其不寻常了！
张昶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骇然，声音都变了调：“五方……五方皆有异动？！这……这难道是……”
邹普胜雪白的眉毛剧烈抖动了一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西蜀、北元、中原、江东，西南……若这些异动并非巧合，而是……而是被人暗中推动，协调一致……”
张必先接话，他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么……他们的目的，恐怕就是……”
一个极其可怕，甚至可以说是不敢想象的推论，已经浮现在几位顶尖谋臣的心中。
但他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或者说谁也不愿，率先将那骇人的结论说出口。
殿内的空气仿佛彻底凝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沈万三和何真虽然反应慢半拍，但看到邹普胜、张昶、张必先那前所未有的凝重乃至惊骇的表情，
也隐约猜到了那个可能，顿时面无人色，浑身发冷。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端坐于上的陈善，缓缓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如同惊雷炸响，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诸位爱卿猜测得不错。”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一张张或震惊、或恐惧、或苍白的脸，一字一顿，说出了那个残酷的真相：
“如果朕所料不差，隐藏在幕后的那些世家，正在推动的，是一场——天下围攻大明！”
“天下围攻？”
何真失声惊呼，几乎要从座位上跳起来。
沈万三则是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陈善的神色依旧平静，但眼神深处却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他们要将四川的明玉珍、北元的王保保、中原的李思齐、以及江东的朱元璋……或许还有其他势力，全部串联起来，形成一个庞大的联盟！
从西、北、东，南四个方向，同时向我大明发动进攻！
他们要集合天下之力，以泰山压顶之势，将朕，将我们这个新生的太明，彻底扼杀、碾碎！”
“这……这怎么可能？”
何真犹自不敢相信，
“各方势力彼此猜忌，利益纠葛，如何能轻易联手？”
“利益？”
陈善冷笑一声，“在共同的、足以威胁到他们所有人生存根基的敌人面前，暂时的利益分歧，是可以被搁置的！
而那些世家，最擅长的，便是充当粘合剂和催化剂！
他们拥有我们难以想象的人脉、资源和影响力，足以在暗中穿针引线，
许以重利，甚至制造恐慌，迫使这些枭雄暂时放下恩怨，联合起来！”
他看向张昶：“张爱卿，你熟知世家手段，朕说得可对？”
张昶面无血色，艰难地点了点头：
“陛下……圣明。
他们……确实有此能力。
若他们全力推动，四方势力联合……并非不可能！”
邹普胜长叹一声：
“好一招驱虎吞狼，好一个天下围攻！
此计若成，我大明将四面受敌，烽火连天！
纵然我军精锐，火器犀利，又如何能同时应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更何况……内部还有那些心怀叵测、被新政触动的旧势力，届时若与外部勾结，里应外合……”
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的可怕后果——国破家亡！
他们这些大明的核心重臣，将无一幸免！
偏殿之内，死寂一片。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蜡烛燃烧的微弱声响。
所有人都被这个推断出的、近乎绝望的局势惊呆了。
就连一向沉稳的张必先和隐忍的赵虎，脸色也都难看到了极点。
沈万三更是万念俱灰，他原本以为投靠了强大的新朝，
可以一展抱负，光宗耀祖，却没想到转眼间，就要面临如此灭顶之灾！
陈善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知道，恐惧已经蔓延开来。
但作为皇帝，作为这个帝国的核心，他绝不能流露出丝毫的慌乱。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同冷电，扫过每一位臣子，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和不容置疑的自信：
“怎么？这就怕了？”
陈善那一声带着金石之音的喝问，如同惊雷劈开阴霾，瞬间将弥漫在偏殿内的恐慌与绝望震得粉碎！
众人皆是一凛，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望向那位虽然年轻，却已显露出雄主气概的皇帝。
“这就怕了？”
陈善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邹普胜、张必先、吕昶、何真、沈万三，最后在赵虎身上微微停留，
“我大明立国虽短，然将士用命，新政初显，民心渐附！
更有犀利火器，严明军纪！岂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他猛地一拍御案，声震屋瓦：
“他们想战，那便战！与天下为敌又如何？
朕，奉陪到底！
想要朕的人头，想要毁朕的大明，就看他们有没有这副好牙口！”
这股睥睨天下、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情与决绝，瞬间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邹普胜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精光，张必先挺直了腰杆，吕昶用力擦去额角的冷汗，何真和沈万三虽然依旧脸色发白，
但眼神中已重新燃起了斗志，赵虎更是将腰杆挺得笔直，眼中只有绝对的忠诚与执行命令的狂热。
“陛下圣明！臣等愿随陛下，与敌决死！”
众人齐声应道，声音虽然参差不齐，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