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死寂！
戒律堂偏殿的空气仿佛凝固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楚砚残破的躯体上。没有窗户，只有几盏镶嵌在石壁上的幽蓝色长明灯，散发着微弱、冰冷的光线，映照着四壁冰冷光滑、刻满繁复禁制符文的黑色玄武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陈旧血腥、冰冷金属和淡淡药草苦涩的奇异味道，如同尘封的刑具库房。
楚砚扮演的“刘阿土”，如同真正的死狗，被两名气息冰冷、面无表情的戒律堂黑衣弟子（筑基初期）如同拖拽麻袋般，粗暴地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他身上溃烂的伤口在拖拽中再次撕裂，脓血混合着污秽的黑死泥渗出，在地面晕开一小片粘稠恶臭的污迹。生命值22.5%的微弱火种在剧痛和冰冷的环境中艰难摇曳。污秽星辰核心律动在归藏意志下运转到极致，将自身所有气息压缩、沉凝，只留下那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恶臭和濒死般的微弱波动。
额头上那枚灰袍老者赐予的云符，此刻散发着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温润清辉，如同最后的身份证明，也如同无形的枷锁。
死寂持续了约莫一炷香。
压抑！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楚砚蜷缩在地，意识高度戒备。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间偏殿的每一寸岩石、每一道符文都散发着冰冷、沉重、足以禁锢神魂的规则之力！任何异动都可能引发雷霆镇压！
目标：熬过审讯！维持“刘阿土”人设！绝不能暴露！
嘎吱——！
沉重的黑铁殿门被无声推开。
一股远比殿内更加冰冷、更加沉重、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整个偏殿！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没有任何纹饰的灰色布袍、身形佝偻、面容清癯的老者，拄着一根枯黄的竹杖，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正是之前在山门牌楼飞檐上、赐予楚砚云符的灰袍老者——戒律堂副堂主，孙长老！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万载不化的寒冰雕刻而成。那双原本深邃如星空的眼睛，此刻却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锐利、不带丝毫人类情感，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瞬间锁定了地上蜷缩的楚砚！
目光所及！
楚砚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无形的冰锥刺穿！污秽星辰核心在归藏意志下疯狂运转，星辰沉滞力场提升到极限！但在这道目光下，他感觉自己如同被剥光了所有伪装的猎物，连意识最深处的波动都无所遁形！生命值22.5% -＞ 22.3%！灰色结晶的隐痛在威压下骤然加剧！
孙长老没有开口。
他枯瘦的手指在竹杖上极其轻微地一点。
嗡！
一道极其极其微弱、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玄奥韵律的青色云气符篆凭空凝聚，瞬间没入楚砚额头那枚温润的云符之中！
嗡——！
云符清辉骤然明亮！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浩瀚、带着涤荡神魂、追溯本源力量的清流，如同无形的刻刀，狠狠刺入楚砚的意识深处！
目标：回溯！
回溯他通过问心路时的意识波动！回溯他“滚”入登天梯时的状态！回溯他身上那浓烈污秽死煞的来源！
这是……搜魂？！不！是更高层次的意识回溯！温和却霸道！不容抗拒！
楚砚的心脏瞬间停止跳动！
暴露！绝对的暴露！
污秽星辰道基！神器碎片！灰色结晶！所有秘密都可能被这回溯之力强行挖出！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那回溯清流彻底淹没、准备不顾一切引爆神器碎片做最后一搏的瞬间——
嗡！！！
怀中疙瘩包裹深处！那块漆黑的神器碎片！在感受到那精纯回溯之力的瞬间，如同被触动了最核心的禁忌，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冰冷到极致的寂灭意志！
这一次，不再是悸动！
而是一种……源自纪元崩灭、万物归墟的绝对沉寂！
如同宇宙终结时的最后叹息！
无声无息！
却带着碾碎一切规则、抹除一切痕迹的恐怖力量！
轰——！！！
那侵入楚砚意识、试图回溯的青云清流，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叹息之壁，瞬间被这股寂灭意志强行抹除！连一丝涟漪都未能荡起！
同时！
这股寂灭意志并非攻击孙长老，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橡皮擦，瞬间抹去了楚砚意识中关于神器碎片、污秽道基核心、乃至灰色结晶侵蚀源头的所有关键信息！只留下最表层、最符合“刘阿土”身份的、混乱、痛苦、濒死的意识碎片！
代价巨大！神器碎片爆发的寂灭意志反噬瞬间冲击楚砚本就残破的道基！【生命值：22.3% -＞ 21.8%】！灰色结晶如同被点燃的引信，疯狂蔓延！剧痛如同亿万钢针攒刺灵魂！
噗——！
楚砚扮演的“刘阿土”猛地喷出一大口混杂着灰色晶屑和内脏碎块的污血！身体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如同破风箱被撕裂般的、痛苦到极致的嗬嗬声！眼神彻底涣散，如同真正的油尽灯枯！
孙长老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极其细微的波动！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死死钉在楚砚喷出的那口污血上——那里面混杂的灰色晶屑，散发着一种连他都感到一丝心悸的、混合了星辰沉渣与古秽源剧毒的死寂侵蚀气息！
回溯之力被强行中断！被一股他无法理解、无法捕捉、却带着绝对沉寂毁灭意志的力量强行抹除！
这绝非一个根基尽毁的杂役能做到的！
但……眼前这滩烂泥的状态，又做不得假！那灰色结晶的侵蚀深入骨髓，绝非伪装！那喷出的污血中蕴含的剧毒和死气，真实无比！
矛盾！
绝对的矛盾！
孙长老沉默着。
枯瘦的手指再次在竹杖上轻轻一点。
这一次，没有符篆凝聚。
一股无形的、更加浩瀚磅礴的意念，如同无形的天网，瞬间笼罩楚砚全身！这一次，不再是回溯，而是……探查！最细致入微的探查！从皮肉筋骨，到经络气海，再到神魂本源！
楚砚感觉自己如同被投入了透明的琥珀，每一寸血肉、每一丝灵力、甚至每一个念头，都被这股浩瀚的意念强行解析、审视！
污秽星辰核心在归藏意志下疯狂沉凝！星辰尘躯模拟的溃烂、死寂、根基尽毁的状态被提升到极致！神器碎片在寂灭意志爆发后陷入更深的死寂！灰色结晶在剧痛中疯狂蠕动，如同最真实的“病灶”！
探查持续了足足一刻钟。
孙长老的眉头，缓缓蹙起。
探查结果：
肉身：多处溃烂，深灰色结晶侵蚀深入脏腑骨髓，死煞剧毒盘踞，生机枯竭如风中残烛。
经络：寸寸断裂，淤塞如朽木，灵力驳杂混乱，几近枯竭。
气海：破碎不堪，如同被砸烂的瓦罐，无半分灵力凝聚迹象。
神魂：微弱混乱，充斥着剧痛、恐惧、底层散修面对绝境的绝望与卑微求生欲，无任何修炼痕迹或特殊波动。
结论：一个被阴煞剧毒彻底摧毁根基、苟延残喘、随时可能暴毙的底层杂役！体内那股中断回溯的寂灭力量……探查不到任何源头！仿佛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唯一的异常……是那灰色结晶侵蚀的源头……似乎……指向某种极其古老、极其污秽的星辰沉渣？但太过微弱模糊，无法追溯。
“……”孙长老缓缓收回意念。
他那双冰冷的眼眸深处，一丝极其极其隐晦的……了然？一闪而逝。
他不再看地上抽搐吐血的楚砚。
枯瘦的手指轻轻一弹。
一枚散发着微弱药香、通体灰扑扑的劣质丹药（比吊命丹稍好），如同打发乞丐般，精准地弹入楚砚因痛苦而张开的嘴巴里。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微弱的暖流勉强护住心脉，压制了一丝灰色结晶的剧痛。【生命值：21.8% -＞ 22.0%】
“根基尽毁，身染奇毒，污秽缠身。”孙长老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毫无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判决，“问心路……或是巧合，或是……回光返照。”
“登天梯……阵法紊乱，意外滑落。”
他顿了顿，冰冷的目光扫过楚砚那沾满污血的脸。
“此子……”
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吐出几个冰冷的字：
“……烂泥一滩。”
“扔回杂役院。”
“废丹房……缺个试药的。”
“让他去。”
话音未落，孙长老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冰冷的偏殿中。
只留下地上依旧在抽搐、眼神涣散的楚砚，和两名面无表情的戒律堂弟子。
烂泥一滩？
废丹房……试药？
楚砚涣散的瞳孔深处，一丝冰冷的寒芒，如同深渊中的毒蛇，悄然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