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油腻、混杂着污泥腥气的鱼尾骨渣卡在喉咙深处,每一次艰难的吞咽都带着刮擦食道的剧痛和浓烈的土腥味。楚砚扮演的“刘阿土”蜷缩在茅草屋最阴暗的角落,如同真正濒死的野狗,贪婪而痛苦地撕咬着油纸包里那几根沾满泥浆的酱肉骨头和半块发硬发霉的杂粮饼。劣质的油脂混合着淀粉在胃里凝结成块,带来沉甸甸的坠胀感,却也提供了最原始、最基础的血肉能量。污秽星辰道基如同久旱的荒漠,本能地汲取着这些粗糙的“燃料”,将其中蕴含的微弱生机强行碾磨、转化。
【生命值:18.92% -> 18.94%…(微不可察)】
【灰色结晶压制时效:71:58:32…(倒计时)】
代价是肠胃的剧烈不适和灰色结晶在劣质油脂刺激下加剧的隐痛。但他冰冷的核心意志毫不在意。这点痛苦,与之前经历的炼狱相比,如同蚊虫叮咬。
油纸包被舔舐得如同水洗过一般干净,连渗入油纸缝隙的油星都被他用溃烂的指甲抠出,混着污泥咽下。他喉咙里发出满足又痛苦的呜咽,身体因“饱食”后的不适而微微抽搐,最终如同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瘫软在冰冷的泥地上,一动不动,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暗哨的意念如同例行公事般扫过,在“看”到那滩被舔舐干净的油纸和更加“满足”地瘫软下去的“烂泥”后,仅存的最后一丝警惕彻底消散,只余下麻木的鄙夷。一条为口吃的就能出卖“幻觉”的烂泥鳅,不值得浪费精力。
茅草屋重归死寂。
楚砚的意识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归藏意志的冰封下高速运转。
情报已抛出。西林道,老槐树根,“狗牌”金光。无论那是“鹞鹰”的陷阱、弃子,还是孙长老亲信真正的失物,风暴的种子已然埋下。接下来,是等待,也是观察。
恢复是核心。妖丹碎片、地下裂缝的古秽源、劣质废丹的阴煞、以及刚刚摄入的劣质血肉能量……四股来源不同、品质各异的“燃料”,在污秽星辰道基这座独特的熔炉中被强行锻打、融合。灰色结晶的压制时效是生命线,他必须在倒计时结束前,将生命值拉回安全线以上,并尽可能提升灵力储备。
环境是资源库。废料坡的垃圾山、墙壁的腐骨藤、地下裂缝、甚至空气中弥漫的复杂毒素……都是潜在的“矿藏”。如何安全、隐蔽地“开采”,是接下来的日常课题。
第一缕惨白的晨光,艰难地穿透废料坡弥漫的恶臭雾气,从茅草屋顶的破洞缝隙和歪斜木门的虫蛀孔洞中挤入,在冰冷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新的一天”。
对楚砚而言,这不过是蛰伏剧本的又一次循环。
他如同设定好程序的傀儡,在晨光中“艰难”地蠕动、咳嗽、发出痛苦的呻吟。当废料坡方向传来第一声垃圾倾倒的轰鸣时,他如同受惊的鹌鹑,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惊恐的呜咽,随即又因“虚弱”而瘫软下去。
暗哨的意念扫过,毫无波澜。
然而!
就在他如同往常般,准备在泥泞中“艰难爬行”到门口啜饮馊水时——
嘎吱——!
茅草屋那扇歪斜、布满虫蛀的木门,被一只穿着崭新但式样普通的灰色布鞋的脚,粗暴地踹开!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袖口却浆得笔挺的灰色杂役管事服、面容刻板、眼神如同死鱼般毫无波澜的中年男子(姓周,杂役院乙区管事),捏着鼻子站在门口。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穿着灰色短打、面无表情的年轻杂役。
“刘阿土?”周管事的声音平淡无波,带着公事公办的冰冷,目光如同看一块发霉的抹布扫过蜷缩在泥泞中的楚砚,“还能喘气?”
楚砚扮演的“刘阿土”如同被吓傻,身体剧烈一抖,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带着痰音的呜咽,挣扎着想爬起却又无力地摔倒,沾满污泥的脸上只剩下呆滞的恐惧。
“哼。”周管事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算你命硬。上头有令,废丹房那边缺人手清淤,点名要你这个‘熟手’过去。”
废丹房?清淤?
楚砚心中瞬间警铃大作!
孙长老的试探?还是……“鹞鹰”的借刀杀人?废丹房深处连接着废弃管道,是他计划中潜在的通道之一!此刻让他回去……绝非好事!
但拒绝?以他“濒死杂役”的身份,没有资格。
“呃……呃……”他喉咙里发出更加痛苦的抽气声,身体如同被抽掉骨头的蛇,瘫软在泥水里,眼神涣散,仿佛连听懂命令的力气都没有。
“拖走!”周管事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在处理一件需要搬运的腐烂货物。
两名年轻杂役如狼似虎地扑上来,强忍着恶臭,粗暴地架起楚砚的胳膊,如同拖拽一袋发臭的土豆,将他从泥泞中提起。楚砚的身体软绵绵地垂下,双脚拖在地上,沾满污泥的破烂裤腿在冰冷的地面划出两道肮脏的痕迹。
他被粗暴地拖出茅草屋,扔进一辆散发着浓烈药渣和铁锈味的破旧木板车。车轮碾过碎石,颠簸着驶向废丹房方向。
暗哨的意念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跟随。
废丹房。
乙字区。
熟悉的、混合着浓烈阴煞死气、腐烂药渣和沉银腥味的恶臭扑面而来。那座曾经囚禁他的废弃丹炉依旧矗立,炉口附近的地面,被一层散发着幽暗光泽、粘稠如胶的新淤积阴煞毒泥覆盖,散发出比之前更加刺鼻、更加危险的腐蚀气息。
“就是这儿!”周管事指着那片毒泥区,声音冰冷,“清干净!老规矩,巳时前运到西侧废料坑!”
“清淤”?
这分明是送死!
这新淤积的毒泥,蕴含的阴煞死气和腐蚀性远超之前!即便是炼气后期的修士沾染,也极可能被蚀骨销魂!让他这个“根基尽毁、身染奇毒”的濒死杂役来清理?
赤裸裸的谋杀!借刀杀人!
楚砚心中冷笑。目标锁定:周管事!此人要么是孙长老的刀,要么是“鹞鹰”的棋子!
但他扮演的“刘阿土”脸上只有呆滞的恐惧和绝望,身体在两名杂役松手的瞬间,如同烂泥般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对着那片散发着致命气息的毒泥,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如同幼兽哀鸣般的呜咽。
“快点!别装死!”一名杂役厌恶地踢了他一脚。
楚砚如同受惊的蠕虫,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朝着毒泥区“蠕动”过去。动作迟缓、笨拙、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他颤抖着伸出那只溃烂流脓的手,如同触碰烧红的烙铁,极其缓慢、极其“不情愿”地……伸向那片幽暗粘稠的毒泥边缘……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毒泥的瞬间!
他身体猛地一僵!
如同被无形的毒针刺中!
随即!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恐惧的惨嚎猛地从他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那只伸出的手如同被强酸泼中,瞬间缩回!手臂上本就溃烂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肿胀、流出混合着灰色晶屑的腥臭脓血!【生命值:18.94% -> 18.90%】(伪装加剧伤势)!
他整个人如同被抽筋剥皮,在冰冷的地面上疯狂翻滚、抽搐!口中喷出混合着内脏碎块和黑色毒血的污物!身体扭曲成诡异的形状,仿佛每一寸血肉都在被无形的毒虫啃噬!
“毒……毒……好痛……救我……仙师……救我……”他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底层蝼蚁面对绝境时的卑微乞怜与极致绝望!
演技!逼真到极致!将“被毒泥反噬、濒临暴毙”的惨状演绎得淋漓尽致!
周管事刻板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不是怜悯,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一丝……放松?
“废物!”他冷哼一声,“连这点活都干不了!拖走!扔回他的狗窝!别死在这儿污了地方!”
两名杂役如蒙大赦,立刻粗暴地将还在“抽搐哀嚎”的楚砚拖起,如同丢弃真正的垃圾,重新扔回那辆破板车,颠簸着拉回了杂役院西角的茅草屋。
暗哨的意念全程跟随,在“看”到楚砚那惨绝人寰的“中毒”惨状和最终被丢回狗窝的结局后,彻底沉寂下去。一条连最低级毒泥都碰不得的废渣,再无任何威胁。
茅草屋内。
楚砚蜷缩在熟悉的泥泞角落,身体依旧在“痛苦”地微微颤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呻吟。
但那双浑浊呆滞的眼睛深处,一丝冰冷的寒芒一闪而逝。
第一关……过了。
借“中毒”之名,不仅避开了废丹房的杀局,更强化了“濒死废渣”的人设,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
代价:生命值微跌,但换来的是更安全的蛰伏环境。
目标:继续恢复!等待风暴!
午后。
茅草屋外传来一阵喧哗。
一群穿着崭新青色布袍、气息稚嫩、脸上带着兴奋与忐忑的少年少女(新入外门的低阶弟子),在一位面容严肃的筑基初期教习带领下,正沿着杂役院外围那条相对“干净”的石子路,朝着传道殿方向走去。他们好奇地打量着这片学宫最底层的区域,目光扫过恶臭的废料坡和破败的茅草屋时,无不掩鼻皱眉,眼中充满了优越与嫌弃。
“看!那就是杂役住的地方?好臭!”
“听说还有快死的杂役被扔在那儿……”
“真恶心,离远点……”
议论声清晰地传入茅草屋。
楚砚如同未闻,依旧蜷缩不动。
但他的意识深处,冰冷的战术沙盘无声展开。
目标锁定:传道殿!
学宫基础授课之地!信息集散地!更是……可能的“鹞鹰”活动区域!
如何接近?
硬闯?找死!
唯有……“旁听”!
以他“留观杂役”的身份,理论上无权进入传道殿。但……规矩是死的!
机会:新弟子入门引导!课程基础!守卫相对松懈!且……教习往往不屑于驱赶角落里的“尘埃”!
他如同真正的咸鱼,在泥泞中艰难地“蠕动”了一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浑浊的眼睛透过门缝的缝隙,死死锁定那群渐行渐远的青色身影。
传道殿……
咸鱼的“课堂”……
即将开课。
而他……
需要一种……在课堂上优雅打盹……且不引人注目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