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卷道藏阁的冰寒尚未完全消散,楚砚在深度“休眠”中积淀着无人知晓的底蕴,而青云宗之外的风暴已骤然升级。玄玑与玉衡二位真人日夜不休地监控着护宗大阵的运转,阵盘上代表外部威胁的光点不仅数量激增,亮度也愈发刺眼。这些光点不再是小股势力的试探性窥探,而是如同训练有素的军团,开始有组织地在青云宗疆域外围的关键星域节点集结,彼此间气息勾连,隐隐形成合围之势。
最先抵达青云宗外围星域的,是北域玄冥宗的“幽骸骨舟”。整整九艘由上古凶兽遗骸混合万年玄冰祭炼而成的巨舰,撕裂虚空,悄无声息地悬浮于陨石带阴影之中。骨舟通体惨白,船首雕刻着狰狞的骷髅,散发着足以冻结神魂的极致寒意。舟上竖立的玄冥大旗迎风(虚空暗流)猎猎,旗面上幽蓝的冥火符文闪烁,每一次明灭都引动周遭星辉黯淡数分。为首的主舰上,玄冥宗大长老冥骨真人负手而立,他身形枯槁,仿佛一具披着黑袍的骷髅,眼眶中跳动着两簇深蓝色的魂火,目光穿透虚空,冷冷地注视着青云宗那如同琉璃穹顶般的护宗大阵。他所带来的,不仅是玄冥宗压箱底的“九幽寒煞大阵”的布阵材料,更有一份由数家巨头势力联名签署的“问罪檄文”,措辞强硬,要求青云宗限期交出“祸源”寂昀真人,并开放道藏阁以供“天下公审”。
紧随其后,南荒万妖谷的妖云也滚滚而来。妖云色泽斑斓,变幻不定,时而如血色晚霞,时而如紫电雷池,其中传来无数妖兽的嘶吼与咆哮,腥风席卷数万里。云头之上,显化出万妖谷谷主天狰妖皇的巨大法相,狮首人身,背生双翼,周身缠绕着粗大的血色雷霆,凶威滔天。他并未如玄冥宗般低调隐匿,而是直接驾临青云宗正南方向的星门之外,庞大的妖躯几乎堵死了那道主要的星际航路,其麾下十大妖王各自统领本部精锐妖兵,在星空中排开阵势,刀枪如林,妖气冲霄,摆出了赤裸裸的强攻姿态。天狰妖皇声如洪钟,直接向青云宗喊话,声音震得护宗大阵光幕涟漪阵阵:“青云老儿!交出那身怀邪阵的小子,否则,今日便叫你宗门上下,鸡犬不留!”
西极魔焰殿的魔修则更为诡秘。他们没有庞大的舰船,也没有铺天盖地的妖云,只有一道道扭曲不定的黑影,如同附骨之疽,悄然渗透到青云宗护宗大阵的光幕边缘。这些魔修个体实力极强,最擅长隐匿、腐蚀与破禁。他们并不急于进攻,而是如同黑暗中的毒蛇,不断以各种阴毒魔功试探、侵蚀着大阵的薄弱之处,寻找着可能的缝隙。魔焰殿殿主七煞魔君的真身始终未曾显露,但其一缕强横魔念却如同阴影之王,笼罩在所有魔修之上,带给青云宗守山弟子巨大的心理压力。除了这三家主力,还有更多中小型宗门、散修联盟、乃至一些平日里与青云宗交好的势力,也或主动或被动地派出了观察使节,悬浮在更远处的星空中,静观其变。整个青云宗,仿佛被一张由敌意、贪婪与恐惧交织而成的巨网,从四面八方牢牢罩住。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青云宗内部,气氛已紧张到了极点。护宗大阵在全宗弟子的全力维持下,光芒璀璨到了极致,阵基处的灵石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各峰各殿的弟子均已接到最高战备指令,按照平日演练的阵法,各就各位,飞剑出鞘,法宝悬空,每一张年轻或不再年轻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与决绝。宗主殿内,紧急会议再次召开。玄玑真人将外界的最新动向以水镜术清晰呈现,那密密麻麻的的光点和滔天的杀气,让在场的每一位长老都感到呼吸艰难。
“冥骨老鬼、天狰妖皇、七煞魔君……这几个老对头竟然联手了!”一位脾气火爆的长老咬牙切齿,“还有那些墙头草,也在远处看热闹!宗主,看来他们这次是铁了心要趁火打劫!”
丹老忧心忡忡:“敌众我寡,实力悬殊。我宗大阵虽强,但若对方不计代价,持续猛攻,恐怕也难以长久支撑。更何况,对方阵营中,阵法师、破禁高手不在少数……”
玉衡真人相对冷静,分析道:“他们看似联手,实则各怀鬼胎。玄冥宗要的是寂昀真人身上的寂灭道则奥秘,万妖谷觊觎的可能是那幅血祭阵图蕴含的混沌本源之力,魔焰殿则更可能想趁乱夺取我宗积累万年的道藏资源。他们的联盟脆弱不堪,关键在于,谁先动手,以及……我宗能否顶住第一波最猛烈的攻势,并给予其足够沉重的打击,打破其联手之势。”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青云宗主。朦胧道韵中的身影依旧沉稳,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慌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青云宗立宗万载,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传令下去,启动‘乙’字预案。各峰依计固守,没有本座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战,亦不得慌乱自乱阵脚。守山弟子轮换休整,保持最佳状态。丹殿、器殿全力保障物资供应,阵枢阁密切监控大阵能量节点,及时修补损耗。”
命令一条条下达,清晰而有序,迅速稳定了殿内有些浮动的人心。
“至于外界这些‘客人’……”宗主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他们想等,想试探,那便让他们等着。想谈,可以,让他们派代表,依足规矩,递上拜帖,入我山门来谈!想打……我青云宗的剑,也并非摆设!”
宗主的态度,给所有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然而,众人散去后,宗主独自留在殿内,望着水镜中那令人窒息的敌军阵容,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他袖中的一枚传讯玉符正微微发烫——那是前往陨星崖的“溯影”小队最后传回的、极其短暂且充满干扰的求救信号之后,再无音讯。内忧外患,真正的危机,或许才刚刚开始。
与此同时,道藏阁内,冰晶牢笼之中。楚砚依旧处于最深沉的“休眠”状态,零点零三的生命体征稳如古井。外界的剑拔弩张、杀气冲天,似乎与他毫无关系。然而,就在圣地大军完成集结,杀气凝聚到顶点,即将冲击护宗大阵的前一刻——那枚紧贴他胸膛的仙帝经文薄片,其上那道细微的裂痕边缘,再次闪过一缕混沌色泽。这一次,色泽并非转瞬即逝,而是如同呼吸般,极其缓慢地明灭了一次。与此同时,楚砚眉心那点已然隐去的暗金光粒,并未再现,但其曾经存在的位置,周围的虚空似乎产生了极其微弱的扭曲,仿佛一个无形的漩涡正在形成雏形,开始以难以察觉的速度,自发地吸纳起弥漫在道藏阁内、因外界大军压境而产生的磅礴肃杀之气与空间压力。
归藏意志的运算日志中,悄然更新了一条信息:“检测到超高浓度外部压力场与杀伐能量……启动被动适应性吸收模式……能量转化效率提升至百分之零点零零五……‘休眠’进程加速百分之零点一……警告:外部能量层级超过安全阈值,持续吸收可能导致伪装层不可预测性波动……”
楚砚这条“咸鱼”,在圣地大军集结带来的滔天压力下,非但没有被压垮,反而像是在利用这恐怖的外部环境,进一步催化着自身某种更深层次的、未知的蜕变。而他与那远在陨星崖的赵家秘密之间,那丝微妙的联系,似乎也在这内外交困的巨大压力下,被拉扯得更加清晰……却又更加危险。
圣地大军已然集结完毕,箭在弦上。青云宗岿然不动,严阵以待。而风暴眼的中心,那条看似最无害的“咸鱼”,或许才是决定这场惊天碰撞最终结局的,最关键的那枚砝码。一场席卷各方圣地的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