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城朝关宝珍那边努了努嘴:“账是她算的,反正我脑子笨,算不明白。材料进进出出的,加上家里剩下的零碎,乱糟糟的不好核,她估了个大概数。”
马春梅端着茶杯笑了笑,抬眼看向关宝珍:“那让宝珍跟我说说。”
关宝珍眼睛亮得像浸了露水的星子,声音里都带着雀跃:“我核了碗面的成本,把人工、材料还有房租都折进去了 —— 凤城哥说自家的房子不用算房租,可我觉得就算是自家人,也得心里有本明白账。这屋子每月租金算三百块,一天摊十块,您看合理不?”
“合理!” 马春梅放下茶杯,赞许地看向她,“你这心思细,做得对。”
“每天再扣掉五块钱人工,除去材料费,咱们一天能净赚三十五到四十块呢!”
关宝珍乐得身子都快飘起来,“全扣完一天赚三四十,一个月就是一千块 —— 以前就是打死我,也不敢想能赚这么多!谁家正经人家月入上千啊,这钱数我都没见过!”
她原以为一碗面才几毛钱,店里就算坐满六十人,每人吃面要花十来分钟,中午也接待不了多少客人,哪曾想竟能赚这么多。
关宝珍像只快活的小麻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头天备了一百个茶叶蛋,没到中午就卖光了,后来煮了白水鸡蛋,居然也抢手得很。炒菜更是受欢迎,除了学生,来的客人几乎都要点上两盘,店里坐不下,只好在外面摆了桌子,让客人捧着面碗站着吃。”
马春梅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柔声叮嘱:“你做得确实好。现在肚子渐渐显怀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别饿着孩子。”
被婆婆这么一夸,关宝珍更得意了,挺着腰板显摆:“妈您放心,您孙子可乖了,从来不闹腾我,我吃什么都香得很。”
马春梅听得嘴角抽了抽,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低下头默默喝着茶,实在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张凤城看着妻子那副模样,捂着嘴闷笑,肩膀都在微微颤抖。
其实关宝珍前阵子孕吐得厉害,闻不得肉腥味,夜里还抱着他哭,说自己命怎么这么不好,居然吃不了肉,稍微带点肥的就想吐 ——
“这世上怎么会有我这么贱的人,连肥肉都吃不了,不如去吃草算了”。
这话她只敢在张凤城面前说,还再三叮嘱不准告诉任何人,怕别人骂她矫情。
因为就连关三年听了,都要数落她不知好歹:“肥肉那么金贵,别人想吃都吃不上,你吃了还吐,那就去啃草!”
张凤城没忍住,偷偷把这事告诉了马春梅,马春梅便给了个煮牛肉的方子,治轻微孕吐特别管用。
结果他找杜丽娟买了四次牛肉,关宝珍现在倒在马春梅跟前显摆自己从没孕吐过,真是让马春梅哭笑不得。
关三年在一旁听着,狠狠白了关宝珍一眼:“皮里求财的事,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其实就算是女儿也不错,先开花后结果,吉利得很,是不是啊亲家?”
马春梅终于找到机会,恶狠狠地回敬了关三年一个白眼:“孙子孙女我都喜欢!只要宝珍顺顺利利生下来,我就奖励你一百块钱,你自己留着花。”
关宝珍一听这话,眼睛亮得更厉害了,恨不得当场跳起来转三圈,张凤城和关三年赶紧一左一右拉住她 —— 我的个祖宗,你现在是双身子,真不知道轻重!
她冬天刚做了新衣服,春天还没添一件呢。
前阵子看中一件蓝色底、飘着红枫叶的丝绸衬衫,可漂亮了,要十七块钱。
她当时没舍得买,那可是别人半个月的工资,她一件衣服就花这么多,就算买得起,也怕被婆婆说浪费。但现在有了婆婆这话,等生完孩子,秋天的时候她就能放心买了。
这时候还没什么 “应季新衣” 的说法,更没有春天的衣服到秋天就过时的讲究。
在关宝珍看来,那种漂亮的衬衫,一辈子都不会过时。
“谢谢妈!” 她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心里得意极了 —— 自己眼光真好,挑的男人是顶好的,挑的婆婆是一等一的,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是福星,还没出生就给自己赚了一百块!
她这是什么好命啊,人怎么能幸福成这样。
“平时收钱的时候多教教小周,” 马春梅话锋一转,开始安排事,“以后你身子不舒服,就让她替你带班,后厨再招个人专门洗碗。对了,凤城,你不是找了小虎子跟着他三叔送菜吗?他干活怎么样?”
张凤城想了想,答道:“还成,我以前在村子里跟他玩得挺好。他去年成了亲,媳妇生了个娃,家里正缺钱呢。”
关宝珍却在一旁小声道:“其实我觉得他不太合适。”
马春梅挑眉:“哦?为什么?”
关宝珍抿着嘴,没再多说。
张凤城、马春梅、关三年,甚至连一旁扒着桌子边的宁知非,都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换!” 四个人异口同声道。
关宝珍这才笑了:“让他送菜倒也行,反正跟我爸一起,平时不怎么见得着面。我也不想伤了凤城哥的兄弟情分。”
关宝珍生得太过漂亮,远超寻常女子,她早就习惯了年轻男人看她时那直勾勾的眼神,倒不觉得张凤城的兄弟有多过分,只是心里总归不太舒服。
张凤城琢磨了片刻,道:“我回头再想想别的法子。就让虎子留在村子里帮我收菜吧,洗干净了放在老三那边,我一个月给老三五块钱,让他帮忙收拾晒干,回头让爸去拿,一周一次就行。”
把钱给别人,总归不如给自己兄弟。
只是老三是知青,按规定不能安排这种经常出村的活儿 —— 那得是村长或村老的亲戚才能干的,要不然这种好活张凤城可舍不得安排别人。
但让老三帮忙看仓库,倒是没什么问题。
张凤城对弟弟妹妹向来有责任感,马春梅虽不多管,但他自己总觉得,弟弟妹妹没成家前,他这当大哥的责任跑不了;等他们成了家,他才能松口气,要是乖点就管,不乖就当亲戚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