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比较偏,应该城郊,建筑多是青砖灰瓦的矮楼,屋脊线条平缓,没什么花哨装饰,透着年代的沉稳。
每栋楼外都绕着半人高的青砖矮墙,墙根爬着翠绿的爬山虎,热辣辣的七月里,倒添了片清凉。
车子稳稳停在疗养院楼下的停车位,一行人陆续下车。夏宋两人显露出力气,一人拎着两个沉甸甸的大行李箱,肩头还各挎着个鼓囊囊的行李袋,脚步依旧轻快如风,半点不见吃力。
叶承天突然脚步轻快地往前跑 —— 夏风扬起他的衣角,少年身影利落又鲜活。
前方不远处,一位老太太推着轮椅,眼神里满是期待的笑意。
“爷爷,奶奶!”
叶承天清脆的声音先传了过来,人已经像阵轻快的风跑过去,一把给了叶老爷子一个结实的拥抱。
叶老爷子被抱得笑眯了眼,伸手拍了拍孙子的后背:“今年这夏天,怎么还过得白净了?没在外头晒着?”
“没呢,我天天用功读书来着。”
“快放了你爷!” 叶老太太在一旁笑着嗔怪,“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抱着,像什么样子。”
叶承天松开爷爷,故意逗她:“奶奶这是吃醋啦?” 说着也凑过去,轻轻抱了抱老太太。
老太太嘴上没说什么,嘴角却笑得合不拢,眼角的皱纹都透着暖意。
明知道这孙子是个爱闹的刺头,天天惹事生非的,可老俩口就是疼他,难怪旁人说她偏心,谁让小天这么可人疼呢。
叶承泽扶着腿,慢慢走上门口的大斜坡,热得狗喘气,看着弟弟的模样无奈道:“真是个小孩子,跑这么快,也不知道累。”
他身后,两个男人扛着小山似的行李包,脚步却稳;连马春梅跟在后面,也看不出多少旅途疲惫。
叶老爷子瞥了眼二孙子,毫不客气地嫌弃:“你这身子骨,连小马这个中年妇女都不如,还说别人?”
一句话把叶承泽和马春梅都 “骂” 进去。
马春梅忍不住笑了 —— 叶家这性子真是一脉相承的直,说话半点不绕弯,说话能堵死人!
也就叶承天像是基因突变,嘴甜又体贴,难怪是团宠。
叶老太太赶紧打圆场,对着马春梅温和道:“小马,一路坐车过来,辛苦了。”
“还好,一路都坐着,没遭什么罪。” 马春梅笑着应道。
一行人说说笑笑,伴着七月的热风,慢慢往叶老爷子的住处走去,脚步声里都透着阖家相聚的暖意。
先是经过医务室,白色木门上贴着红色十字,窗台上摆着几盆吊兰,冲淡了药味,多了几分温意。
医务室窗开着,护士正给老人量血压,轻声叮嘱着防暑,表情十分的柔和。
然后是一个活动室,是大平层,玻璃窗擦得透亮,里面摆着旧木桌和藤椅,老人们常围着下棋、读报。
然后就是宿舍楼。
长廊下藤椅上,几位老人摇着蒲扇唠着家常,见着他们就又打招呼。
“哟,老叶你孙子来了。”
“小天过来,叫人。”
“李爷爷,王爷爷,周奶奶……”叶承天年年暑假过来,都认得。
“小嘴真甜!”
叶家人停下脚步,一群人站在楼下寒暄,眼看要聊上许久,叶老太太率先开口安排:“强国,你先带他们上去找住的地方,别站在这儿晒着。”
麻强国应声点头,立刻在前头带路,马春梅三人跟在后面往楼里走。
楼道又宽又敞亮,两侧的木扶手被岁月摩挲得光滑温润,墙面上没挂寻常装饰,直接画着色彩鲜亮的彩绘,还刷着几行醒目的语录,透着鲜明的年代感。
叶老夫妻在疗养院里住的是三室一厅的房子,格局宽敞。
老两口住一间主卧,麻强国住一间次卧,剩下的一间自然是留给叶承天兄弟的。
至于马春梅和宋知远、夏怀林,则安排在疗养院的招待所住,这次上来主要是帮着收拾行李、安顿妥当。
马春梅进了叶承天要住的屋子,先倒了杯凉水喝,缓过旅途的暑气,便动手收拾起来。
屋子其实已经打扫得干净,但她还是仔细地再擦了遍桌子、抹了抹窗台,又把行李里的衣物、日用品归置整齐。
等收拾完,时间也差不多到了饭点,几人便一起往食堂去。
叶老爷子早就在小餐厅订好了一桌菜,请来的都是自家人,还特意约了疗养院的老中医钱老。
在那个年代,女中医本就少见,像钱老这样有资历的更是难得。
她约莫六十岁年纪,头发虽已花白,却梳得整整齐齐,脸上虽有皱纹,眼神却清亮有神,精神头十足,性子更是爽利得很 。
一踏进小餐厅,就笑着冲满桌人摆手打招呼,声音洪亮又亲切。
桌上的菜这会儿已经陆续端了上来,荤素搭配得倒也均衡,有红烧肉、炒鸡块,还有清炒时蔬和豆腐汤,只是那几道家常大菜,油汪汪的泛着光,一看就是按当时的习惯多放了油。
马春梅看着那飘在汤面上的油花,还没动筷子,就觉得有些腻得慌,心里暗自琢磨:这年代的饭菜,果然是 “油香才是真味”。
不等众人动筷,叶老太太先开口,笑着对钱老介绍:“钱老,这位是我家亲戚马春梅,她可是咱们当地有名的大厨,开着一家饭店,一家酒楼,这次来,就是想向您请教些食补和药膳方面的常识,可能还要出书,您可得多指点指点。”
马春梅赶紧放下筷子站起身,端起面前的酒杯,敬钱老:“钱老,往后还请您多费心指导,我一定好好学。”
说完,酒到杯干,微微一翻手腕,杯不滴酒。
钱老笑着跟了一杯,放下杯子笑了,“出书啊,这倒是一件好事!”
叶老太太道:“这要是出书了,肯定要把钱老挂个指导的名字,是不是,小马。”
马春梅才坐下,赶紧又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