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玉听见喊声,赶紧起身要去接,就听见那妇人又补了一句,语气里满是揶揄:“你们姐妹俩感情可真好,一天电话打到晚的,合着公家的电话就是不要钱的秘密就被你俩知道了!”
声音不算小,里屋正在帮叶承天收拾的马春梅也听得清清楚楚。
她抬眼看向林秀玉,见林秀玉脚步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想必是听出了妇人话里的埋怨 。
大概是觉得她们总占用家属院的公用电话,影响了别人使用,才故意说这话敲打。
这年代,“人人平等” 的概念早已普及,不少穷人的腰板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硬 。
毕竟打倒的都是 “臭老九” 和资本家,穷人成了国家的主人。
很多时候对于事物的判断标准就是——你穷你有理!
所以即便没背景,单凭着 “穷”,很多人也活得理直气壮,对权贵、读书人甚至学校,都带着股空前的 “不讲理”。
这便是时代的剪影,换作别的时候,以叶承国夫妻的出身和级别,旁人巴结还来不及,哪敢有半分怠慢。
林秀玉走到公用电话旁,当着那传话妇人的面,声音里还是软软的:“姐姐,你到底有什么事?要是没事,就少打点电话,公家的电话,别老这么随便用!”
电话那头的林胜男啧了一声,语气满是不屑:“怎么?昨天晚上娇客来了,你男人让你受气了?你受气别往我这儿撒啊!受了谁的气找谁去,脓包蛋!”
“你要是没别的话,我就挂了。” 林秀玉不想再跟她掰扯。
林胜男却急了:“我放假想出去玩,你赶紧给我一百块钱!”
“没有。” 林秀玉干脆利落地拒绝。
林胜男瞬间炸了,在电话里嚷嚷:“你什么意思?不给是吧?那也不是你的钱,那是爷奶的钱,你凭什么不给我!林秀玉,我告诉你,我现在就去你家!到时候我说些什么,惹得你家娇客不痛快,让她跟你男人告状,你男人骂你,你可就得自己受着!”
林秀玉心里冷笑 —— 家里哪来的 “娇客”,只有马妈妈一个长辈。
要是真有年轻姑娘,她或许会怕姐姐造黄谣,不得不出这个钱,可来的是马妈妈,她半点不慌。
林秀玉向来长辈缘好,除了亲生父母不喜欢她,其他长辈都格外偏爱她,马妈妈是喜欢她的,她能实实在在感受到。
更何况,她是真不想给姐姐钱了 —— 结婚之前,怕妈妈和姐姐在她婚事上捣乱,她都是乖乖给钱的,但结婚后,她就不愿意出钱了,她的钱都有大用!
叶承天来了,她长嫂如母,做为孩子的妈,自然得给孩子买好衣服好鞋子、请吃好吃的,哪能随便给林胜男乱花。
她随手挂了电话,转头对那传话的妇人说:“我姐说的都是没用的话,她要是再打来,你别叫我了,直接挂了就行。”
妇人当即冷笑:“怎么?我是你家保姆啊?你们姐妹俩的矛盾,凭什么让我帮你挂电话?”
林秀玉看了她一眼,觉得跟这种人讲道理太麻烦,没再多说,转身就往回走。
妇人在背后嘟囔:“真没见过这样的人,把别人都当成她家下饭的小菜了,想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
林秀玉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没回头,径直回了家。
进门时,心里的那点不快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她的性格就是这样,不重要的人,说她的话,她都不会太放在心上。
马春梅正忙着收拾叶承天住过的屋子,又打开行李箱,把带来的小菜分门别类放进冰箱和厨房,摆得整整齐齐。
看到林秀玉回来,马春梅笑着招手:“刚回来?要不要吃点果干?我自己做的,杏干、梅干、桃干、枇杷干都有,甜滋滋的。”
“要!” 林秀玉点头。
马春梅给她倒了杯奶茶,又递过一碟果干。
林秀玉喝了一口奶茶,瞬间眼睛亮了,烦恼全抛到了脑后,大为惊艳地问:“这是什么呀?也太好喝了!”
“奶茶啊。” 马春梅笑着说,“你仔细品品,要是觉得甜度、茶味、奶味哪方面不合适,我下次再调整。”
“好好喝!” 林秀玉一边说,一边又喝了一大口,“这一喝,我食欲都开了!”
“吨吨吨” 就把一杯喝光了。
林秀玉害羞的看着马春梅,她不是故意 的,但是奶茶太好喝了,她不自主的就喝完了!
马春梅又给她倒了一杯,林秀玉喝了一小口,却皱起了眉:“这是什么?味道不一样了。”
“这是小半夏茯苓茶,能帮你缓解孕吐。” 马春梅解释,“你配着果干吃,味道就正好了。”
两人坐在客厅看电视 —— 这时候香港的录像带开始悄悄偷渡到内地,也不算多禁忌了。
她们找了盘唱歌的带子,屏幕里是马春梅不认识的歌手,正唱着轻快的歌。
林秀玉突然想起什么,抱来一个毛线篮子,献宝似的打开:“马妈妈,你看,我给宝宝打的小衣服!”
马春梅凑过去看,只见针脚又细又密,做工很规整,忍不住夸奖:“打得真好!这袖口留的尺寸正好,孩子长得快,以后可以用不同颜色的线接袖口和下摆,看着跟新的一样,还特别有设计感。”
马春梅说话时偶尔会带出些新词,林秀玉听得连连点头,两人相处得格外愉快。
转眼到了中午,马春梅系上围裙去厨房做冷面,刚把面条放进凉水里,就听见外面的纱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
夏天家属院的大门外都装着木质纱门,白天基本上开着通风,没几家关大门的。
林胜男却气势汹汹地大步走进来,一进门就嚷嚷:“林秀玉!你真有意思啊,居然敢挂我电话!”
马春梅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手里的活想出来看看,却听见林秀玉软软的声音传来:“姐姐,你来我家发什么疯?”
原来是姐妹俩,马春梅放下心来,转身继续忙活手里的冷面,没再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