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春梅在市里把该打的电话都打了,该交代的事也都交代清楚,便没再过多操心。
她心里有数,老家那边的人靠谱,个个都能独挡一面,不用她盯着也能把事办妥当。
结果她没有想到,就这夏天短短两个月,她大儿媳妇怀着身孕,还玩出一个属于她自己的新事业来了。
马春梅一个电话,老家的一群人却像上了弦的兵蚁似的,立刻忙碌了起来。
张凤城这边的活儿相对规整,主要就是给马春梅要的东西打包。
饭店里日常备货充足,马春梅清单上列的鱼干、小菜、干货、调料,库房里都现成的,不用额外费心去凑。
当然店里另外要备足用到明年春天的量,这可不是小数目。
张凤城心里门儿清,开饭店最忌讳断货,尤其是在这物资不算充裕的年月,存货的开销其实比不少人想的要大得多。
就说粮油吧,每年新粮刚下来的时候,老百姓手里多少能匀出些余粮,这时候得多囤点,至少够小半年用的量;等过了半年,市面上私下流通的粮食少了,再想买就得去粮站凭票,那时候处处受限制,想多买都难。
还有各种干货,像地皮菜干,蕨菜干、笋干,小鱼干这些,都得趁着当季便宜的时候存够一年的量;调料更是不能断,酱油、醋、香料,更重要的是各种香料,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接到马春梅要大量备货的指令,张凤城没耽误,当天就让人给村里的族老带了话:“帮着组织人晒小鱼干,五毛一斤收,只要货干净、晒得透,有多少要多少。”
还特意说了交接的规矩,“一周结一次账,愿意要现金就给现金,想换点毛巾、肥皂、衣服这些工业品也成,怎么方便怎么来。”
族老一听有这稳当的活计,当即应下,转头就挨家挨户去招呼人了。
至于张凤城为什么有这个底气,不得不说他有一个机灵的好媳妇!
关宝珍这半年也没闲着,天天看店,不经意间还让她琢磨出了新门道。
叶承天那几个要好的同学,总爱来饭店吃饭,关宝珍多机灵,也不太热切,但每次都额外给他们送一份浇头,不收钱。
这些孩子受了大美人姐姐的好处,哪有就生受着的,都是想要力争在关宝珍面前有个表现。
这些孩子家里都有些门路,平时说话办事透着股不寻常的底气。
有一回,关宝珍闲下来没事,就找了些穿旧的衣服,用剪刀绞成一条一条的,让关三年找几根木头把子栓起来做拖把,俩人一边看店一边干活,倒也不耽误事。
关宝珍跟关三年闲聊:“爸,你看这旧布做的拖把,吸水一点都不好,要是能用毛巾头子做,肯定又好用又好看。”
关三年听了直笑:“你这丫头想啥呢?新毛巾咱们自己洗脸都舍不得用,哪能拿来做拖把,太浪费了。”
关宝珍也知道是这个理,就是随口说说,没往心里去。
可没想到,过了没几天,叶承天的一个同学来吃饭,临走的时候给她送了个大布包:“嫂子这个给你”,那孩子丢了包袱就跑了。
关宝珍打开一看,里面全是毛巾头子,足有七八斤重 —— 有没织好的半成品毛巾,还有做毛巾时从两边绞下来的边角料。
关宝珍又惊又喜,赶紧挑了些看着还能用的,洗干净补一补,好的留着给以后的新员工当洗脸毛巾,不太好的留着饭店里擦桌子、擦柜台用。
用这个擦桌子,显得饭店都更干净了。
剩下的数量实在太多,自己用不完,扔了又可惜,关宝珍心里多少有些计较。
她想着拼一张大的毛巾毯子,夏天盖正好。
张凤城知道后,动了动脑筋,想出个主意:把这些成色好一些的毛巾头子当成工业残次品,抵给村里有需要的人家,价格只按正品的三分之一算还不要票。
这主意一出,村里人都高兴坏了 —— 那时候不少人家条件还不好,根本舍不得花钱买新毛巾,平时洗脸就用旧布条凑合。
现在一毛钱就能买一条不用票的毛巾头子,虽说不是正品的毛巾,但擦脸、擦手足够用了,简直跟抢一样,没几天就被换光了,真是皆大欢喜。
关宝珍好奇,就问送她毛巾头子的同学:“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弄来的呀?”
那同学回家问了家长,回来告诉她:“我爸妈说,这毛巾头子是按袋买的,一块五一袋,具体一袋有多少斤没问。”
还有个同学见关宝珍喜欢,主动凑过来跟她说:“我家也能弄到这种东西,不光有毛巾头子,还有粗布头子,一块钱一袋。大块点的粗布头子,一袋大概二三十斤;小块的更多,一袋能有五六十斤呢。”
显然前面那同学其实就是随后在家里拿的,但后面这同学就是有备而来的。
关宝珍一听,心里盘算了起来 。
先打听清楚这些布料头子的来源,确认是合法渠道,不会出问题,就跟张凤城商量,想试着倒腾这生意。
张凤城看看她的肚子,很不想答应。
但他又知道关宝珍聪明能干不亚于任何一个男人。
自从他开了饭店才知道,工作和工作是不一样的。
干了自己喜欢的工作,特别是还能赚到钱的,累死累活都是心甘情愿的,特别有成就感。
他有的愉快经历,他也希望自己喜欢的人也有。
夫妻就要共同的进步,一个人进步一个人带孩子固步自封,其实是不太好的。
张凤城不想让她失望,但三令五申:“你喜欢你就干,赚不赚钱无所谓,你怀着孩子,要注意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