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河水漫过天坑底部,四具复苏的诅咒之躯发出了无声的咆哮,带着积攒了四百年的怨恨,扑向了闯入他们安息之地的法国“哨兵”。
战斗瞬间爆发,天坑化作了战场。
“蜂巢”卡尔德隆率先发难。他那个由马蜂窝构成的身躯蓦地炸开,化作一片黑压压的、发出恐怖嗡鸣的马蜂乌云,朝着法国哨兵们劈头盖脸地罩去。
哨兵们反应极快,半自动步枪喷吐出火舌,子弹精准地射入蜂群,瞬间打散了一部分的蜂云。
然而,这毫无用处。
被打散的蜂群在空中一滞,随即再次汇聚,蜂毒带有强烈的神经毒素,即便以哨兵强化后的体质,被多次蜇刺后也出现了动作迟缓和痛苦的痉挛。
虽然他们都戴着仅露出眼睛的头罩,身上都穿着皮革和特种钢片做成的“复合”甲胄,但是蜂群还是从他们的袖口、领口,甚至头盔的眼部开口钻了进去。
机枪手“铁砧”试图用机枪的火力风暴阻挡蜂群,却反而吸引了更多马蜂的注意力,瞬间被蜂群淹没,发出凄厉的惨叫,很快便僵直倒地。
“藤蔓”奥尔蒂斯与天坑岩壁上的古老藤蔓融为一体。无数粗壮的藤蔓如同巨蟒般从阴影中弹射而出,缠绕向剩下几名哨兵的脚踝和手腕。
侦察兵“夜莺”凭借超凡的敏捷在藤蔓间跳跃闪避,但一根从地下突然钻出的藤蔓猛地缠住了他的腰,将他狠狠砸向岩壁。
骨骼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奥尔蒂斯的攻击并非直接致命,却极大地限制了哨兵们的移动,将他们变成了活靶子。
“泥躯”瓦尔加斯的行动最为缓慢,却也最为恐怖。他化身的淤泥人如同潮水般蔓延,所过之处,本就覆盖到脚踝的溪水瞬间就化作吞噬一切的沼泽。
医护兵“医生”在试图抢救被蜂群袭击的“铁砧”时,不慎陷入泥潭。他强大的力量在无处着力的泥沼中毫无用处,越是挣扎,下沉越快。恶臭的淤泥灌入他的口鼻,最终,泥潭表面只剩下一串绝望的气泡。
战斗的核心始终围绕着“蛇主”阿吉雷。他的蛇群如同拥有统一意志的死亡浪潮,从各个刁钻的角度发起攻击。
步枪子弹能够轻易打碎几条毒蛇,但对于成百上千、前仆后继的蛇海而言,简直是杯水车薪。
费罗中士展现了惊人的战斗素养,他一边用精准的点射打飞扑向面门的毒蛇,一边试图靠近阿吉雷的骸骨真身。
然而,阿吉雷那由毒蛇凝聚成的臂膀挥舞着一把锈蚀但依旧锋利的西班牙弯刀,力道大得惊人,每一次劈砍都让费罗格挡的手臂一阵发麻。
这是一场绝望的战斗。哨兵们的速度和力量优势,在无法被物理攻击彻底摧毁的诅咒造物面前,荡然无存。
他们的子弹可以暂时“杀死”一部分蜂群、蛇群或打碎部分藤蔓,但这些元素很快就能从本体或周围环境中得到补充。
而诅咒生物的攻击却招招致命——蜂毒、蛇牙、绞杀、吞噬。
转瞬间,四名精锐的法国“哨兵”已倒下三人。费罗中士目眦欲裂,他亲眼看到战友们被蜂群蜇死、被藤蔓绞杀、被泥沼吞噬。他知道,任务已经彻底失败,继续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撤退!”
费罗用尽全身力气吼道,这不是在给队友下命令,而是在强迫自己做一个逃兵,毕竟他的队友已经都倒下了。
同时,将最后一颗手榴弹扔向蜂群和蛇群最密集的区域。
“轰!”
爆炸的冲击波暂时清空了一小片区域,也阻碍了诅咒生物的追击。
费罗利用这宝贵的瞬间,爆发出全部的潜能,像一头矫健的豹子,几个起落便冲到了天坑边缘,抓住一根垂下的绳索,手脚并用地向上飞速攀爬。
阿吉雷的蛇群和卡尔德隆的蜂群试图追击,但无奈费罗的速度太快,很快跑出了河流覆盖的地方。
而这些被诅咒的西班牙征服者,受困于亚马逊河两岸,根本无法深入雨林追击。
所以,费罗的身影最终消失在头顶茂密的雨林植被中,只留下身后天坑里战友们临终前的惨叫和诅咒生物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蠕动声。
他是唯一从这场不对等的屠杀中逃出生天的人,但付出的代价是整支小队的覆灭。
热带雨林的湿热空气包裹着他,却无法驱散他内心因战友惨死和任务即将濒临失败而产生的极度抓狂的焦虑。
终于,在茂密的雨林中亡命奔逃了半个多小时之后,在确定自己已经摆脱了追击,费罗强忍着战友全军覆没带来的悲痛与愤怒,一屁股坐在了一棵巨大的板根树下。
他需要短暂喘息,同时也需要赶紧评估自己的处境。
他卸下那个法军制式的m1892背包,清点所剩无几的物资:一个水壶(倒是灌满了净水)、打火石,几块硬如砖石的压缩饼干、一个急救包、剩余不到二十发的手枪子弹,一个基数不到的步枪子弹,指北针,以及一张已被汗水浸湿的路线图。
想靠这点补给,穿越危机四伏的亚马逊,就算是改造过的战士也依旧生存希望渺茫。
然而,比物资匮乏,更让他感到焦虑的还是任务的前景。
德国人显然已与那四个恐怖的诅咒造物结盟,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力量。
他,费罗,现在成了法国远征小队唯一的幸存者。
如果不想要巴黎不到六十公里的战场上,多出一大堆因为那种”月亮之泪“而不惧生死的德国士兵,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哪怕他没法将“月亮之泪”的花瓣带回去,那也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德国人得手。
于是,他脑中飞速盘算着如何利用地形追踪德军,甚至设想了同归于尽的方案。
然而,就在他精神高度集中思索下一步时,一丝极细微的、不同于雨林自然声响的“嘶”声划过空气。
一支吹箭,从高处浓密的叶丛中射出,精准地扎进了他摘下头盔而露出的脖颈侧面。
费罗猛地一惊,瞬间感到一阵眩晕袭来。
他反应极快地伸手拔掉吹箭——箭尖涂抹着一种暗绿色的、取自某种箭毒木的粘稠浆液。
这种浆液里含有一些生物碱,而这些生物碱则能够阻断神经信号传递,主要引起进行性肌肉麻痹。若非他经过血清强化,新陈代谢远超常人,这一箭足以让他瞬间倒地。
但即便如此,强烈的麻痹感仍迅速从颈部蔓延至四肢,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瘫软下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最后看到的,是几个脸上涂着红色纹饰、身影如同幽灵般从树冠垂下的土着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