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涛别院的夜晚,因圣地阵法模拟,天幕并非全然漆黑,而是流淌着柔和的星辉,如同一条静谧的光河横亘而过。星力潮汐的轰鸣透过阵法传来,低沉而富有韵律,反而更衬得院内宁静安然。
婉儿正在院中那汪星辉泉边,小心翼翼地尝试一种新的灵露配方。她将今日夏思凝所赠的“空幻星尘”取出几粒,那细碎的晶体在星辉下折射出迷离的光晕。她又加入了几种宁神静心的辅料,以自身温和的星辉之力缓缓调和,试图制作一种能辅助感悟、带有些许幻术防御效果的“幻星灵露”。
苏铭轩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把玩着那块从星尘驿淘来的灰黑色顽石,神识却分出一缕,饶有兴致地看着婉儿那副如临大敌的认真模样。只见她屏息凝神,指尖星辉流转,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引导着不同性质的能量缓慢融合,光洁的额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得格外专注可爱。
他心念微动,存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就在婉儿即将完成最后一步融合,那团悬浮在她掌心、散发着梦幻光晕的灵露已然趋于稳定的刹那——
“咳。”苏铭轩极其轻微地咳嗽了一声。
这声咳嗽几乎微不可闻,但落在全神贯注的婉儿耳中,却如同惊雷!她手猛地一抖,心神瞬间失守,掌心那团即将成功的灵露光芒骤然紊乱,“噗”的一声轻响,化作一小团混乱的星雾逸散开来,前功尽弃。
“啊!”婉儿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嘴巴委屈地撅起,几乎能挂上油瓶。她转过头,泪眼汪汪地看向苏铭轩:“少爷!您……您干嘛呀!就差一点点了!”
苏铭轩脸上适时的露出一丝“惊讶”与“无辜”,放下手中的顽石,道:“嗯?我方才只是觉得喉咙有些不适。怎么,打扰到你了?”
他那副浑不在意的模样,让婉儿更是气结,跺了跺脚:“少爷您肯定是故意的!这‘空幻星尘’很珍贵的!思凝姐姐才给了那么一点!”
“哦?很珍贵吗?”苏铭轩挑眉,语气带着几分戏谑,“那看来是少爷我的不是了。不过,丫头,修行之人,尤其是灵膳、丹道之流,最重心境。外物干扰便让你前功尽弃,说明你心境修行还不到家,火候尚欠。这失败,未必是坏事。”
他这话看似调侃,实则蕴含点拨。婉儿愣了一下,仔细回味,确实,自己方才太过追求完美,心神绷得太紧,反而失了那份从容,才会被少爷一声轻咳就扰乱了节奏。
想通此节,她脸上的委屈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明悟,但嘴上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那……那也不能这样吓唬人嘛……少爷您就是故意的……”
看着她那副敢怒不敢言、小声抱怨的可爱模样,苏铭轩眼底笑意更深,却也不再继续逗她,转而道:“失败一次,汲取教训便是。材料没了,让苏雨晴明日再去寻些便是。或者……你去求求你那位‘思凝姐姐’?”
他特意在“思凝姐姐”四字上加重了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婉儿脸颊微红,连忙摆手:“不,不用麻烦思凝姐姐!我……我自己再想办法!”她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去求人,尤其是在那位气质高华的圣女面前,她总想表现得更好一些。
苏铭轩笑了笑,不再多言,重新拿起那块顽石研究起来。经此一闹,婉儿原本因炼制失败而有些沮丧的心情反而放松了许多,她收拾好心情,重新取出材料,这一次,心态明显平和了不少,不再急于求成,而是更注重过程的稳定与心神的合一。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轻微的破空声。一道月华流光落下,显露出夏思凝的身影。她似乎刚处理完圣地事务,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看到院中的苏铭轩和正在重新尝试的婉儿,还是露出了一抹浅笑。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她看着婉儿面前再次凝聚的灵露光团,轻声问道。
“没有没有,思凝姐姐快请坐。”婉儿连忙招呼,手下动作却依旧稳定。
夏思凝款款落座,目光扫过苏铭轩手中那块看似普通的顽石,美眸中闪过一丝好奇,但很识趣地没有多问。她转而看向苏铭轩,神色稍正,道:“苏公子,方才圣地收到来自南域的一道加密传讯,内容有些……蹊跷。”
“哦?”苏铭轩抬眼,示意她继续。
“传讯来自一个早已没落的小宗门,其祖师曾与我瑶光圣地有些渊源。讯息内容断断续续,语焉不详,但反复提及了几个关键词……‘万蛊’、‘溯源’、‘血脉’、‘寂灭种子’。”夏思凝语气凝重,“发送传讯后不久,那个宗门的魂灯殿内,所有核心弟子的魂灯……尽数熄灭了。”
苏铭轩摩挲着顽石的手指微微一顿。“寂灭种子”……这让他想起了冥骸深渊那些擅长引动心魔、污染本源的手段。而“溯源”与“血脉”,更是直接指向了婉儿!
冥骸的爪子,果然伸得够长,也够毒!他们不敢直接针对自己,便从婉儿的身世和血脉上下功夫,想要从根源上制造破绽?那南域小宗门的覆灭,恐怕就是冥骸杀人灭口,并借此向瑶光圣地,或者说向他苏铭轩,传递一个挑衅与威胁的信号。
“跳梁小丑,黔驴技穷。”苏铭轩语气平淡,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冰寒。他看向夏思凝,“公主特意告知,有心了。”
夏思凝微微摇头:“此事关乎婉儿妹妹,思凝自然不能坐视。圣地已加派人手暗中调查南域,尤其是万蛊祖巢的动向。只是冥骸手段诡谲,防不胜防,公子还需早作提防。”
“无妨。”苏铭轩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们越是如此,越是说明已无计可施。想玩阴的,我奉陪到底。”
他话音落下,婉儿那边恰好完成了第二次炼制。这一次,她心态平稳,手法流畅,掌心的“幻星灵露”成功凝聚,化作一团鸽卵大小、内部有星云流转、散发着迷离光辉的液态晶体,稳定而美丽。
“成功了!”婉儿欣喜地捧着灵露,跑到苏铭轩面前献宝,“少爷您看!这次怎么样?”
苏铭轩接过,神识略微探查,点了点头:“星辉内蕴,幻力圆融,心神平和,此次火候尚可。此露于防护心魔、辅助参悟幻术有一定效用,你自己留着防身吧。”
“谢谢少爷!”婉儿开心不已,小心翼翼地收起灵露,仿佛忘记了刚才被逗弄的“委屈”。
夏思凝看着主仆二人互动,尤其是苏铭轩那看似随意却精准的点评,以及婉儿那全心依赖的模样,心中暗叹。这看似轻松的日常背后,却隐藏着汹涌的暗流。冥骸的威胁如同阴影,而苏铭轩这座看似平静的山岳,又能庇护这片安宁多久?
她起身告辞:“消息已带到,思凝不打扰公子与婉儿妹妹休息了。”
送走夏思凝,婉儿凑到苏铭轩身边,小声问道:“少爷,刚才思凝姐姐说的……是不是有坏人又想害我?”
苏铭轩抬手,习惯性地想揉她的头发,这次却没有停顿,轻轻揉了揉,语气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不过是一些躲在阴沟里的虫子,嗡嗡作响罢了。有少爷在,谁也动不了你。你只需安心修炼,快点长大就好。”
感受着少爷掌心的温度,听着那平淡却无比笃定的话语,婉儿心中最后一丝因那传讯而产生的细微不安也烟消云散。她用力点头,眼中满是信任与坚定:“嗯!婉儿会努力修炼,绝不让少爷担心!”
星夜之下,少女的笑颜纯净而灿烂。苏铭轩看着她,心中那片守护的意志愈发坚凝。冥骸……你们既然选择了这条死路,那便准备好,承受来自“黑暗源头”与“光明代表”的双重怒火吧。
超脱之路上的绊脚石,一脚踢开便是。而身边的温暖,不容任何人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