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暖阳阁”,外界的玄冥寒气似乎因为方才那短暂的插曲而更添了几分刺骨之意。街道上的行人纷纷侧目,看向这一行能让玄冥宫少主吃瘪的生面孔,目光中带着好奇、敬畏,亦或是一丝幸灾乐祸。
苏铭轩对周遭目光浑若未见,信步而行。夏思凝跟在他身侧,传音道:“冰玄此人睚眦必报,心胸狭隘,方才公子拂了他面子,恐怕他不会善罢甘休。玄冥宫在北域势力根深蒂固,我们需小心应对。”
“跳梁小丑,何足挂齿。”苏铭轩语气平淡,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未曾兴起。在他眼中,那冰玄公子与路边的积雪并无本质区别,若敢挡路,拂去便是。他更在意的,是手中那块刚刚购得的暗蓝色金属残片,以及城中那几缕若隐若现的冥骸气息。
婉儿倒是有些气鼓鼓的,小声对苏雨晴道:“那个什么少主,眼神真讨厌,好像思凝姐姐是他的一样。”她自幼跟随苏铭轩,何曾受过这等轻慢与觊觎的目光,若非少爷在场,她定要叫那人知道厉害。
苏雨晴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慎言,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
苏铭轩寻了一处看起来颇为清净,名为“冰尘居”的客栈。客栈同样由冰晶与暖木构筑,内部布置雅致,设有隔绝寒气的阵法,环境比外面舒适许多。他要了一处独立的、带有小院的上房院落,便于休憩,也免于闲杂人等的打扰。
步入小院,院中竟有一株不畏严寒、绽放着淡蓝色冰花的奇异灵植,散发着清冽的香气。婉儿立刻喜欢上了这里,手脚麻利地开始布置,将随身携带的茶具、香炉一一摆出,仿佛要将这暂时的落脚点也变成熟悉的“家”。
苏铭轩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终于将那块暗蓝色金属残片取了出来,置于石桌之上。残片表面的白霜在院内相对温暖的空气中并未融化,反而更显晶莹。
夏思凝和婉儿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少爷,这残片有什么特别吗?”婉儿问道,她之前就注意到少爷对这块看似不起眼的东西格外关注。
苏铭轩指尖一缕混沌之气流转,轻轻拂过残片表面。那层白霜悄然消散,露出了底下更加清晰的暗蓝色材质以及那些模糊的冰花纹路。一股精纯而古老、带着极致寒意的太阴之力顿时弥漫开来,让院内的温度都似乎下降了几分,连那株冰花都仿佛更加娇艳。
“这纹路……”夏思凝美眸一凝,仔细辨认着,“与我之前在圣地古籍中看到的、关于寒月玄宗的零星记载中的符文拓印,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这核心的‘月轮’与‘冰棱’交织的图案,据说是寒月玄宗核心弟子以上才能接触的秘传印记!”
苏铭轩微微颔首:“不错。此物并非炼器残片,而是一块身份令牌或者某种信物的碎片。其材质特殊,能历经万载而不损,其中更封存着一丝极其精纯的‘太阴源气’,虽量少,质却极高,非寻常太阴功法所能凝聚。”
他指尖轻轻点在那“月轮”图案的中心,混沌之气微微刺激。
“嗡——”
残片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鸣,那丝被封存的“太阴源气”被引动,在空中投射出一幅极其模糊、残缺不全的微缩地形图虚影,图中隐约可见连绵的雪山和一道深不见底的涧壑,但大部分细节都已被岁月磨灭。
“千山雪涧!”夏思凝低呼一声,虽然地图残缺,但那标志性的地貌特征与她所知的情报吻合。
虚影仅仅持续了三息便溃散了,那丝太阴源气也消耗殆尽。残片恢复了平静,但其中蕴含的价值已不言而喻——这很可能是一件指向寒月玄宗遗迹具体位置的关键信物!
“看来,我们的方向没错。”苏铭轩收起残片,神色依旧平静,“冥骸在此地活动频繁,恐怕也与寻找此类信物,或者遗迹本身有关。”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轻微的叩门声。苏雨晴上前开门,只见客栈的一名管事恭敬地站在门外,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玉盒。
“打扰几位贵客,”管事躬身道,“这是玄冥宫少主命人送来的,说是给瑶光圣女的‘一点心意’,聊表地主之谊,并为方才在街上的唐突致歉。”他打开玉盒,里面是几颗龙眼大小、散发着浓郁生机与温和热力的赤红色果子,“此乃我北域特产‘赤阳朱果’,于抵御玄冥寒气有奇效,还请圣女笑纳。”
这冰玄公子,倒是懂得先兵后礼,或者说,是不想明面上与瑶光圣地彻底交恶,故而送来礼物缓和关系,但其中是否包含着其他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夏思凝眉头微蹙,正欲拒绝。苏铭轩却淡淡开口:“收下吧。”
夏思凝看了苏铭轩一眼,见他目光平静,便对管事点了点头:“有劳了。”
管事放下玉盒,恭敬退下。
“公子,这是……”夏思凝有些不解。以苏铭轩的性格,不应该会收这种带有试探和讨好意味的礼物。
苏铭轩拿起一颗赤阳朱果,在手中掂了掂,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送上门的资源,为何不用?此果阳气充沛,正合你之前所言‘以阳引阴’之法。”他看向婉儿,“丫头,拿去研究一下,或许对你调和那‘梦引兰’与‘碎星尘’有所助益。”
婉儿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笑嘻嘻地接过玉盒:“还是少爷聪明!白给的好处,不要白不要!正好拿它来试试!”
夏思凝见状,也明白了苏铭轩的用意。并非接受对方的讨好,而是纯粹将其视为可利用的资源,这种完全超然物外、将一切掌控于心的态度,让她再次感到叹服。同时,心中对那冰玄公子也不禁生出一丝怜悯——他的一切举动,在眼前这人看来,恐怕都如同舞台上的拙劣表演吧。
小院重归宁静。婉儿开始兴致勃勃地研究如何利用赤阳朱果,夏思凝则继续揣摩那残片上的符文,苏雨晴整理着新购置的物资。
苏铭轩闭目养神,混沌神识却如同无形的天网,笼罩着整个霜雪城。他“看”到那名送出礼物的管事回到客栈前堂,暗中向一个身影汇报;他“看”到冰玄公子在城主府内脸色阴沉地听着属下关于苏铭轩几人“底细不明”的回报;他也“看”到那几个冥骸的“深潜者”,如同暗处的鬼影,仍在不同的角落,默默地注视着这座客栈的动向。
风雨欲来,而他却在这冰尘小院中,闲看庭前花落,静听世外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