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玄宗遗迹内部,并非金殿玉宇,而是一片被绝对零度封存的末日战场。
踏入宫门的瞬间,更加实质化的寒意如同亿万根冰针,穿透混沌之气的庇护,直刺神魂深处。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广袤空间,无数残破的宫殿楼阁、断裂的冰桥回廊,皆被晶莹剔透的玄冰永恒冻结,保持着万古前一瞬的崩塌姿态。一些身着古老服饰的修士冰雕散布其间,或持剑怒目,或结印施法,或相拥赴死,脸上凝固着惊恐、决然与不甘。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死寂与悲怆,那是由无数陨落于此的生灵残念,混合着精纯太阴源气所形成的独特场域。
“好……好难受……”苏雨晴即便有混沌之气护体,依旧感觉神魂仿佛要被冻僵,思维都变得迟滞。她紧紧跟在苏铭轩身后,不敢离开半步。
夏思凝周身月华流转到了极致,如同披上了一层清冷的纱衣,但她的脸色也微微发白,显然在全力抵抗这股源自上古的悲凉寒意与太阴侵蚀。她目光扫过那些栩栩如生的冰雕,眼中流露出凝重与悲悯:“此地……竟如此惨烈。寒月玄宗当年,究竟遭遇了何等灾劫?”
婉儿的感觉则更为复杂。她体内的《太初星寰诀》自主加速运转,额间源初石纹灼热,与这片冰封天地产生着强烈的共鸣。那些悲怆的残念如同潮水般试图涌入她的识海,却被她以新得的“彼岸真意”与坚定的心志强行阻隔、梳理。她看着那些冰雕,尤其是其中几尊气息格外强大的,仿佛能看到他们生前最后时刻,引动九天月华,化作焚世寒潮,与漫天黑影同归于尽的壮烈景象。
“是冥骸。”婉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并非恐惧,而是愤怒与共鸣,“和毁灭‘她’故乡的力量同源……但更加阴冷、诡谲。”她口中的‘她’,自然是指星海女帝。
苏铭轩走在最前,步伐依旧从容。周围的极致寒意与悲念场域,在触及他周身那无形的混沌领域时,便被轻易同化、分解,反而让他对此地道则的理解更深一层。他目光如电,扫过这片冰封废墟,神识早已穿透层层玄冰,锁定了此行的两个主要目标——那团在废墟深处沉浮的“月魄炎”,以及一处被特殊禁制保护着的、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偏殿。
“跟紧,此地禁制犹存,莫要触动。”苏铭轩淡淡提醒,他看似随意地踏步,却总能精准地绕过地面上那些隐晦的、闪烁着冰蓝光泽的阵纹,以及虚空中不时闪现的、足以切割神魂的空间裂痕。
就在他们穿过一片由巨大冰柱构成的残破广场时,异变陡生!
广场中央,一尊手持冰晶法杖、作仰天祈祷状的女修冰雕,其空洞的眼眸中骤然亮起两点幽蓝魂火!
“嗡——!”
法杖顶端的硕大冰晶爆发出刺目光芒,无数道由太阴源气凝聚而成的冰棱,如同疾风骤雨,带着冻结虚空、侵蚀神魂的恐怖威能,铺天盖地般向着四人攒射而来!攻击未至,那凌厉的意蕴已然让婉儿和夏思凝呼吸一窒。
这并非冥骸手段,而是寒月玄宗遗址自行运转的守护禁制,感应到生人气息后被激活!
苏铭轩甚至未曾回头,只是反手屈指一弹。
一道细微的混沌气流射出,于半空中骤然扩散,化作一张无形无质的大网。那些足以重创神宫境巅峰的恐怖冰棱,在触及这张混沌之网的瞬间,便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瓦解,连一丝波澜都未能掀起。
而那尊女修冰雕眼中的魂火,也随之黯淡下去,恢复了死寂。
“雕虫小技,也敢拦路?”苏铭轩语气平淡,仿佛只是拂去了蛛网。
继续前行,沿途又触发了数次类似的禁制攻击,有冰封神魂的极寒光环,有扭曲空间的镜像迷宫,有引动心魔的悲念低语……皆被苏铭轩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手段轻描淡写地化解。有时是言出法随,直接令禁制失效;有时是混沌领域微扩,将攻击尽数吞噬;有时甚至只是目光所及,那狂暴的能量便自行崩溃。
婉儿和夏思凝从一开始的紧张,到后来的震撼,再到最后的麻木,心境经历了巨大的冲击。她们深刻认识到,与苏铭轩同行,所谓的险地绝境,其危险性完全取决于他是否愿意让你感受到危险。
在这个过程中,婉儿对《太初星寰诀》的运用越发纯熟,偶尔在苏铭轩的默许下,她会尝试以星辰祝福之力去净化一些不那么强烈的悲念残魂,竟也取得了不错的效果,让那些扭曲的痛苦意念得以平复、消散。夏思凝则默默体悟着苏铭轩破解禁制时流露出的、对法则本质的理解,与她所修太阴之道相互印证,收获良多。
苏雨晴虽无法直接参与,却也瞪大眼睛,努力记忆着沿途所见的各种被冰封的灵植、矿物,这些都是北域绝迹万古的珍稀材料,对她钻研药理丹道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
终于,一行人抵达了那片被特殊禁制保护的偏殿。偏殿规模不大,门户紧闭,由一种暗蓝色的万年玄冰整体雕琢而成,门上没有任何符文,光滑如镜,却散发着一股隔绝一切、万法不侵的意蕴。
“就是这里了。”苏铭轩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冰门之上,“里面的空间波动,与星谕令的指引隐隐呼应,应是寒月玄宗存放核心传承或重要物品之地。”
他伸出手掌,轻轻按在冰门之上。混沌之气流转,试图解析其结构。
然而,这一次,冰门竟纹丝不动,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那暗蓝玄冰仿佛能吸收、免疫一切能量冲击。
“咦?”苏铭轩微微挑眉,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竟能隔绝混沌探查?有点意思。看来寒月玄宗在炼器与禁制之上,确有独到之处。”
他并未强行破门,而是仔细感知着冰门与整个遗迹的能量勾连。片刻后,他看向婉儿:“丫头,试试以《太初星寰诀》引动星辉,灌注于此门。”
婉儿依言上前,屏息凝神,双手结印,精纯的太初星力混合着一丝微弱的“彼岸真意”,如同温润的溪流,缓缓注入暗蓝冰门。
起初,冰门依旧毫无反应。但随着婉儿持续灌注星力,并将自身对寒月玄宗悲壮历史的共鸣之意融入其中,冰门中心,一点微光渐渐亮起。那光芒并非蓝色,而是纯净的星辰之色!
光芒扩散,逐渐在光滑的门户上,勾勒出一幅微缩的星图!星图缓缓旋转,其中一颗星辰格外明亮,其位置,竟与婉儿手中星谕令背面的图腾核心隐隐重合!
“嗡——”
星图彻底成型刹那,暗蓝冰门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随即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了其后方的景象。
门内并非房间,而是一片更加奇异的空间——仿佛将一小片星空直接塞入了这玄冰宫殿之中。无数星辰光点在其中沉浮,中央悬浮着一座完全由星光凝聚而成的平台,平台上,摆放着三样物品:一枚流淌着月华的玉简,一柄残缺的、却散发着惊人寒意的冰晶小剑,以及一块巴掌大小、不断变幻着形态的暗银色金属。
而就在冰门开启的瞬间,一道极其微弱、却跨越了无尽时空阻隔的传讯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被苏铭轩的混沌神识敏锐地捕捉到。那波动并非来自天苍大界,其源头遥远而陌生,带着一种苍茫古老的星辰意蕴,其内容断断续续,却清晰地指向了一个坐标,以及一个名号——
“……星骸海……‘万星共主’遗泽……启……”
苏铭轩目光微动,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星骸海?万星共主?看来,婉儿这星海女帝的传承,牵扯到的因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广阔得多。这诸天万界的水,是越来越深了。
他随手将那道传讯波动记下,目光重新落回偏殿内的三样物品上。
“收获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