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为伴,引渡奇人
云槎驶入界外星河,周遭的景象顿时为之一变。下方再无山河城池的依托,唯有深邃无垠的黑暗虚空,点缀着无尽遥远又仿佛触手可及的璀璨星辰。灵气变得稀薄而狂乱,各种未曾接触过的星辰射线、虚空能量如同无形的潮汐,在黑暗中涌动。寻常修士至此,若无异宝护体或特殊功法,顷刻间便会被这混乱的能量撕碎,或是迷失方向,永堕虚无。
然而,云槎之外,一层看似稀薄、实则坚韧无比的混沌光晕自然流转,将一切有害能量尽数隔绝、转化,舟内依旧温暖如春,灵气盎然,仿佛独立于这片危险星海之外的一方净土。
婉儿最初的震撼过后,渐渐适应了这瑰丽而死寂的旅途。她不再仅仅惊叹于星辰之美,开始学着辨认一些较为醒目或特征明显的星域。苏铭轩偶尔会指点一二,言语简洁,却往往直指本质。
“那片螺旋状的光晕,是‘星云坟场’,多为寿元耗尽的大世界寂灭后所留,内里法则混乱,时空碎片密布,勿近。”
“那颗赤红如血、不断脉动的星辰,是‘焚天古兽’的眼眸所化,其威能辐射数个星域,有炼体修士常借其力熬打肉身,不过……杂质太多。”
他随口道来,仿佛在点评自家后花园的景致。婉儿听得入神,将这些知识与眼前景象一一对应,只觉得一个前所未有的宏大世界,正随着少爷平淡的语调,在她面前缓缓展开。
旅途并非总是死寂。有时会遇到成群结队、如同银色鱼群般迁徙的“星辉水母”,它们身躯透明,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在虚空中悠然飘荡,对云槎视若无睹;有时则会撞见巨大的、如同山脉般的“星辰古鲸”遗骸,其骨骼晶莹如玉,历经万古而不腐,静静悬浮,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寂寥。
婉儿看得目眩神迷,时而发出低低的惊呼。苏铭轩则始终淡然,偶尔会摄取一缕飘过的、性质特殊的星辰精粹或虚空能量,在指尖把玩片刻,解析其构成,随即又任其散去,如同品鉴过一道新奇的点心。
这一日,云槎正航行于一片相对空旷的星域,远方隐约可见一条横贯视野的、由无数破碎星辰和尘埃组成的“星河碎带”,那是前往玄冥大界方向需要穿越的险地之一。
忽然,苏铭轩眉梢微挑,目光投向侧前方一片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婉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起初什么也没看到,但几个呼吸后,一点微弱的、如同萤火般的光芒在黑暗中亮起,并迅速靠近。
那竟是一艘……看起来十分破旧的小型楼船?
楼船样式古朴,船身遍布斑驳的痕迹,仿佛经历了无数岁月的洗礼与战火的蹂躏。船帆是以某种不知名的暗色兽皮鞣制而成,上面用黯淡的颜料绘制着难以辨认的图腾。船速不算快,摇摇晃晃,与苏铭轩这艘凝云成槎、飘逸灵动的云槎相比,显得笨重而落魄。
更奇特的是,楼船的船头,赫然摆着一个小摊!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灰色布袍、头发乱糟糟如同鸟窝的老者,正蹲在摊后,面前铺着一块脏兮兮的布,上面零星摆放着几件东西——几块颜色暗淡的矿石,一截枯死的藤蔓,还有几个看起来像是孩童玩具的、歪歪扭扭的木雕。
在这危机四伏、动辄吞噬生命的界外星河,出现这样一艘如同凡间流浪货船般的存在,本身就透着无比的诡异。
楼船似乎也发现了云槎,调整方向,慢悠悠地靠了过来,在距离云槎约百丈处停下。这个距离,对于浩瀚星海而言,已是近在咫尺。
那灰袍老者抬起头,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皱纹密布的脸,一双眼睛却异常清澈明亮,带着一种与外表截然不同的精明。他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黄牙,声音隔着虚空,竟清晰地传了过来,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能安抚躁动星空的韵律:
“两位道友,远行辛苦!可要看看老朽的货?都是些星海里的稀罕玩意儿,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婉儿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在这地方……做生意?
苏铭轩看着那老者,眼神平静无波,并未因对方的出现和言行而有丝毫动容。他目光扫过老者摊位上那几件“货物”,在那截枯死的藤蔓和其中一个形似小鼎的木雕上略微停留了一瞬。
“引渡人?”苏铭轩开口,声音不大,却同样清晰地传了过去,带着一丝了然。
老者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盛,眼中精光一闪:“道友见识不凡!老朽正是吃这碗饭的。看二位方向,是要穿过前面那条‘碎星坟场’,去往玄冥大界那边吧?那条路可不太平,空间乱流、星辰碎片倒也罢了,关键是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喜欢在里面筑巢。老朽这里有一份详细的避灾路线图,还有几样能驱邪避凶的小玩意儿,道友可需要?”
他说话间,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苏铭轩脚下的云槎,以及苏铭轩本身,尤其是在他腰间那枚看似普通的、瑶光圣地赠予的令牌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讶异。
苏铭轩不置可否,反而问道:“你这藤蔓,取自‘寂灭星藤’?还有那木鼎,雕的是‘万药星辰鼎’的雏形?”
老者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恢复自然,嘿嘿笑道:“道友好眼力!这藤蔓确实沾了点寂灭星藤的气息,虽已枯死,但用来炼制一些抵御心神侵蚀的法器,还是有点用处的。至于这木鼎嘛……嘿嘿,仿着玩的,仿着玩的。”
他避重就轻,显然不愿深谈。
苏铭轩也不再追问,随手抛过去一小袋灵光氤氲的上品灵石——这东西在诸天万界大部分地方都是硬通货。“路线图我要了。”
老者接过灵石,掂量了一下,脸上笑开了花,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枚颜色黯淡、仿佛兽骨的简片,屈指一弹,那骨简便轻飘飘地飞向云槎,被苏铭轩接下。
“道友爽快!祝二位一路顺风,早日抵达星骸遗迹,得偿所愿!”老者拱了拱手,不再多言,操控着他那艘破旧楼船,慢悠悠地转向,很快便消失在了深邃的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婉儿直到那楼船消失,才回过神来,好奇地问道:“少爷,引渡人是什么?他卖的东西……是真的吗?”
苏铭轩神识扫过那枚骨简,里面确实烙印着一幅颇为详尽的星图,标注了几条相对安全的路径以及需要警惕的危险区域,信息量不小,远非寻常势力所能掌握。
“引渡人,”苏铭轩收起骨简,解释道,“是游弋于诸天万界边缘、各大险地之间的一种特殊存在。他们消息灵通,熟知各种隐秘路径,有时也兼做点‘小生意’。其背后,往往牵扯着某些古老而神秘的势力,比如……‘天机阁’,或者一些隐世的商会联盟。”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老者消失的方向,语气带着一丝玩味:“至于东西真假……那截藤蔓,确实蕴含一丝微弱的寂灭道则,对旁人或许无用,对我却可稍作参考。那木鼎……倒有点意思,虽是仿品,但其雕刻手法,暗合‘北冥大域’‘药神宗’的炼药道韵。这老家伙,不简单。”
婉儿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这星海之中,果然无奇不有。
云槎再次启动,向着那片破碎的“星河碎带”驶去。有了引渡人提供的星图,前路似乎清晰了不少。
但苏铭轩心中明了,引渡人的出现,绝非偶然。这既是便利,也可能是一种更深的引导。各方势力的触角,已然随着他的前行,悄然延伸到了这片看似荒芜的星域。
星槎偶遇渡尘翁,骨简藏图示险踪。
诸界暗流悄引线,孤航深处网罗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