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涯云海浩瀚无垠,画舫行了数日,周遭景致从纯粹的云涛,渐渐多了些巍峨耸立、刺破云层的巨大山峦。这些山峦通体覆盖着不知名的苍翠植被,灵气氤氲,竟比青岚洲许多名山福地更为浓郁。
苏铭轩似是随意选了一处尤为雄奇、半山腰有巨大平台探出云海的山崖,驱使画舫缓缓靠了过去。
平台广阔,地面光滑如镜,仿佛被仙人一剑削平。边缘处有古松虬结,云雾在松枝间缭绕。站在平台边缘俯瞰,脚下是翻滚的云海,远处是更多如同岛屿般的山巅,气象万千。
“此地尚可,暂歇几日。”苏铭轩下了画舫,信步走到平台中央,目光扫过四周,对这仙境般的景致并未过多置评,仿佛只是找了个寻常歇脚处。
婉儿却欢喜得很,立刻开始张罗。她从储物指环中取出桌椅、茶具,甚至还有一套小巧的炉灶,俨然要将这云崖平台布置成临时的家。
就在婉儿忙碌着烧水准备新茶时,苏铭轩似是无意间,屈指对着云海之下,青岚洲苏家的方向,轻轻一弹。一道微不可察的混沌意念,跨越无尽空间,落入了苏家府邸。
不过半日工夫,平台边缘的虚空一阵波动,几道身影有些狼狈地从中跌出,落在了平台之上。正是苏家年轻一代中,天赋相对出众的几人:苏擎天的幼子苏昊,大长老的孙子苏陨,以及二长老的孙女苏雨晴。三人皆是灵海境修为,此刻脸上还带着未散尽的惊骇与茫然,显然是被苏铭轩以莫大神通,直接从云渊城挪移至此。
“铭、铭轩哥?”苏昊年纪最小,性子也最跳脱,稳住身形后,看到平台中央负手而立的青衫身影,以及正在一旁好奇打量他们的婉儿,这才反应过来,又惊又喜地喊道。苏陨和苏雨晴也连忙恭敬行礼:“见过铭轩兄(哥)。” 他们看向苏铭轩的目光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敬畏与狂热。
苏铭轩转过身,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平淡道:“既然来了,便在旁看着。”
三人闻言,虽不明所以,却立刻屏息凝神,不敢多问,乖乖地走到平台一侧,垂手肃立,目光紧紧跟随着苏铭轩。
此时,婉儿已泡好了新茶,用的仍是云海之水,茶叶却换了一种生于云崖石缝间的“石云乳”,茶汤呈乳白色,香气醇和。她将茶端给苏铭轩。
苏铭轩接过,并未饮用,而是对婉儿道:“你的《灵蝶步法》,困于‘形似’已久。今日借此云海天地,我演一遍‘意’,你能领悟多少,看你造化。”
说罢,他一步踏出。
并未动用丝毫灵力,仅仅是普通的步伐。但这一步落下,他周身的气质陡然一变,不再慵懒,而是变得无比空灵、缥缈。他的身影在平台上看似随意地走动起来,步伐轨迹玄奥难明,时而如云卷云舒,自然写意;时而如飞鸟掠空,了无痕迹;时而又如星光闪烁,捉摸不定。
他没有留下任何残影,但苏昊、苏陨、苏雨晴三人却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只觉得铭轩哥的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天地韵律的节点之上,引动着周遭的云气随之流转、聚散,整个人似乎要与这片云海苍穹融为一体,无拘无束,自在逍遥。
这已非步法,而是道韵的显化!
婉儿更是看得如痴如醉。她修炼《灵蝶步法》时日已久,早已将招式练得纯熟,却始终感觉隔着一层薄膜,无法真正发挥其神髓。此刻见到苏铭轩这蕴含无上道韵的步伐,只觉得脑海中轰然一震,以往许多晦涩难明之处,瞬间豁然开朗!
她下意识地也跟着动了起来,开始还试图模仿苏铭轩的步法轨迹,但很快就发现根本无法模仿。她闭上眼,不再去看,而是用心去感受那弥漫在天地间的空灵、逍遥之意,回想少爷平日里那不受任何拘束的心境,将自己想象成一片云,一只鸟,一颗徜徉于星海的尘埃……
她的步法渐渐变了,不再拘泥于固定的招式衔接,变得更加随心所欲,身形在平台上翩跹起舞,虽然远不及苏铭轩那般蕴含大道至理,却也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灵性”与“意境”,点点星辉自然随着她的舞动洒落,与周遭云气交融,竟有几分和谐之美。
苏铭轩停下脚步,看着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婉儿,微微颔首。
一旁观摩的苏昊三人,虽无法像婉儿那般直接领悟步法真意,但仅仅是观看苏铭轩那蕴含道韵的步伐,感受那天地共鸣的意境,便觉得体内灵力蠢蠢欲动,往日修炼中一些滞涩之处,竟隐隐有松动的迹象!心中更是对“道”的广阔与玄妙,有了前所未有的直观认知!
苏铭轩目光转向他们,随手弹出三缕细微的混沌之气,没入三人眉心。
“静心感悟,能得多少,是你们的缘法。”
三人浑身剧震,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气息直灌顶门,脑海中顿时一片清明,之前观看步法时感受到的那些玄奥意境,此刻变得更加清晰,纷纷盘膝坐下,迫不及待地进入深层次的悟道状态。
苏铭轩这才走到桌边,端起那杯尚温的“石云乳”茶,慢慢品了起来。
云崖之上,一时静谧。唯有云海翻涌,松涛微吟。婉儿在悟道中完善步法,苏家三小在感悟中寻求突破。
苏铭轩看着眼前景象,目光悠远。培养几个家族苗子,不过是随手布下的闲棋。这诸天万界,未来的风雨,仅靠他一人虽可抵挡,但若能有几个看得过眼的同行者,或许,这漫长的道途,也不会太过无趣。
他轻轻晃动着杯中乳白色的茶汤,氤氲的热气中,映照出云海苍茫,也映照出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混沌与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