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褪去,晨曦的微光刺破黑暗,为锻刀人之村的轮廓镀上一层浅金。
卫宫士郎睁开眼。
一夜无梦。
昨日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连同脊骨断裂的剧痛,都已消失无踪。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活力,精神前所未有的凝聚。
那座名为“主公的期待”的大山,并未将他压垮。恰恰相反,它成为了他精神的基石,将所有动摇与迷茫彻底镇压。
心无旁骛。
士郎起身,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沓。
简单的洗漱过后,他赤着脚,踏上了通往道场的木制回廊。清晨的凉意顺着脚底蔓延,让他的头脑愈发清醒。
道场内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
他没有立刻开始练习,而是静立在道场中央,闭上双眼,调整着呼吸。
胸膛以一种特定的韵律起伏,空气被吸入肺部,仿佛化作了点燃生命的火种。
下一刻,他动了。
他手持着长刀,在空旷的道场中演练着那套古老而神圣的剑技。每一个转身,每一次挥刀,都精准得如同机械。肌肉被拉伸到极限,骨骼发出细微的爆鸣,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额发。
这套剑技,仿佛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
日之呼吸,共有十二式,其首尾相连。
一式结束,便是下一式的开端,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士郎的意识逐渐沉浸其中,忘却了时间,忘却了自我,只剩下身体遵循着那铭刻于血脉深处的记忆,不断舞动。
直到天色由黑暗转为朦胧亮白,他才停下动作。
蒸腾的热气从他身上升起,在微凉的空气中化作白雾。
他没有休息,只是换了一种呼吸的节奏,平复下因剧烈运动而沸腾的气血。
随即,他盘膝坐下。
然后开始今天的第二项训练。
他不再依赖呼吸法去催动身体的力量,而是将意识完全沉入自己的内侧。
那里,是二十七道蛰伏的,名为“魔术回路”的拟似神经。
“——同调,开始。”
伴随着心中无声的指令,那二十七道回路,一道接一道地亮起。灼热的刺痛感瞬间传遍全身,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铁针,正沿着神经脉络穿行。
这是纯粹的,属于魔术师的锻炼。
时透无一郎的话语在他脑中回响——训练时要全面,把完整的东西拆开去练,尽可能弥补短板。
呼吸法与魔术的结合,威力固然强大。但士郎很清楚,那终究是一种取巧的方式。他不能因此就荒废了自己作为魔术师的根基。
魔术回路,才是他力量的源头。
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上。
魔力在回路中奔涌,汇聚于掌心。
“——投影,开始。”
空气中的原子被重组,以魔力填充,光芒在掌中凝聚。
一柄完全由士郎想象而成的,几近他想象极限的刀,凭空出现。
刀身呈现出均匀的锻打纹理,刃口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士郎凝视着它,用最挑剔的目光审视着每一个细节。
材质的构成……失败了。内部的金属晶格结构不够稳定。
刀刃的锋利度……不足。魔力填充出现了细微的断层。
刀身的平衡……有偏差。重量分布不均,实战中会影响出刀的速度。
数秒后,他散去了魔力。
那柄看似完美的打刀,无声地碎裂,化作漫天飞舞的金色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士郎闭上眼,在脑海中飞速复盘着刚才投影的每一个步骤,分析着失败的原因。
然后,再一次伸出手。
构筑,显现,观察,审视,取消。
这个过程,他重复了上百次。
每一次投影,他都尝试着去构筑更精确,更完美的结构。
但无一例外,尽数失败。
越是强大的兵器,投影的难度就越高,对细节的把控就越苛刻。稍有差池,便会功亏一篑。
如果是投影一把有现实依据的刀,他还能根据对其本身的参考来不断调整修正。
但纯空想,却是对他基本功的直接考验了。
任何的细微差距,都会让他的投影出现破绽,导致品质下降。
“投影永远无法超越真品,唯有投影\/锻造出属于我自己的武器,才能凌驾在所有武器之上!”
长达一月的锻刀,士郎已然对自己投影魔术的后续进展有了自己的思考。
时间就在这枯燥的,不断重复的失败中悄然流逝。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道场的窗格,洒在他身上时,士郎缓缓睁开了眼。
魔术回路因过度使用而传来阵阵灼痛,精神也感到一丝疲惫。
“又是没什么进步的一天啊。”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与剑术上那肉眼可见的飞速成长相比,他在魔术上的进展,慢得令人发指。
虽然找到了前路,但没有导师,没有传承,一切只能靠自己摸索。这条路,注定孤独而漫长。
但他并未气馁。
这份缓慢,这份艰难,反而让他那颗因为力量暴涨而有些浮动的心,彻底沉静了下来。
他站起身,收拾好道场,返回房间换上了学校的制服。
当他清洗过身体洗去疲惫,离开卫宫家踏上通往学校的道路时,身上那股属于剑士与魔术师的凌厉气息,已经被完美地收敛了起来。
他又变回了那个看起来有些普通,气质温和,热心肠的中学生,卫宫士郎。
……
学校的生活,一如既往的平淡。
上课,听讲,做笔记。
周围同学们的欢声笑语,窗外操场上的喧嚣,都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薄膜。
士郎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学生。但他的意识,却始终有一部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在脑中,一遍又一遍地模拟着投影的过程,推演着魔力的流向。
下午,放学铃声响起。
士郎背起书包,没有回家,而是径直走向了学校的弓道场。
他最近加入了弓道社。
在之前雪山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似乎有些缺少远程攻击干预的手段。
其他剑士只携带弓箭,是因为弓箭既不好携带,也对鬼没什么用。
但卫宫士郎不一样,他可以投影。
高科技级别的东西,像枪支什么的他无法投影。
可弓箭他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且他也不用担心箭矢的问题,直接投影就可以了。
甚至连箭矢他都可以全部换成日轮刀同款,杀伤力绝对不会差!
弓道场内,已经聚集了不少穿着弓道服的学生。一位神情严肃的指导老师,正在讲解着弓道的礼仪和基本动作。
“射法八节,乃弓道之根本。足踏、胴造、弓构、打起、引分、会、离、残心。每一个步骤,都必须精准无误,心神合一!”
士郎安静地站在队伍的末尾,跟随着众人的动作,学习着这些繁复而严谨的规范。
日本的弓道,更像是一种仪式,一种磨练心性的修行。
它追求的不是杀伤力,而是射箭过程中,人、弓、箭三者合一的“真善美”。
每一个动作都被分解得无比细致,从站立的姿势,到身体的轴心,再到呼吸的节奏,都有着严苛的规定。
对于习惯了以最快速度,最致命角度射出箭矢的士郎而言,这种射法无疑是死板的,低效的。
可他却执行得一丝不苟。
因为他发现,当他完全沉浸在这种刻板的仪式中时,他那颗因为修行而时刻紧绷的内心,竟得到了一种奇妙的舒缓。
那些关于变强,关于责任,关于未来的纷乱思绪,都在这缓慢而庄重的动作中,被一点点抚平,沉淀。
这是一种不错的修心之法。
训练结束,社员们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
“卫宫同学,不一起走吗?”有相熟的同学向他打招呼。
“我申请了留下来打扫卫生,你们先走吧。”士郎微笑着回应。
很快,喧闹的弓道场便只剩下他一个人。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拿起扫帚,认真地清扫着场地,将每一个角落都打理得干干净净。
当最后一缕阳光也从地平线上消失时,他放下了扫帚。
整个弓道场,陷入一片寂静。
士郎走到靶场前,从器材室里,取出了一张特殊的制式竹弓。
不是和弓的那种样子货。
而是一把筋角大弓。
他没有穿戴任何护具,只是简单地站定。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
之前那种温和、内敛的学生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凶戾的,属于猎食者的气息。
他不再遵循那套繁复的“射法八节”。
他的站姿随意,双脚微分,身体的重心微微下沉,构成了一个最稳固的攻击姿态。
“日之呼吸……”
士郎使用呼吸法调动身体的机能,强化自身力量。
他没有拉弦,只是举弓,开臂,缓缓拉开弓弦,动作迅猛而充满暴力,身上鼓动的肌肉充斥着浓浓的力量气息。
卫宫士郎保持着拉弓的姿态,他眯着眼,眼神锐利如鹰,不断地调整呼吸。
他想象着前方有着一个目标,手里的弓上也有着一跟虚无的箭矢。
他就那么直直的瞄准着他,像是随时都要释放而出。
当然,空放是绝对不允许的。
馆长虽然允许了他使用这把弓进行锻炼,但弄坏了可不好。
这么大力的弓可不好找,都是定做的,他也找人定了一把,但要拿到,可不知道要多久去了。
他缓缓松开弓弦。
嘴角白色热气喷涌而出,发出火车汽笛一样的呜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