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那一声清越的锤响,仿佛带着某种贯穿时空的魔力,成为了这片天地间唯一的节律。
它没有停歇。
一天。
两天。
一周。
整整两周的时间。
那清脆而富有韵律的锤声,取代了鸟鸣,取代了风声,取代了所有人的心跳,成为了锻刀村新的脉搏,日夜不息。
这,已经不能用常理去解释。
这是一个奇迹。
一个彻底碾碎了所有锻刀师认知,一个超越了他们想象极限的神迹。
村子里的老铁匠们,从最初的骇然与震惊,渐渐过渡到了麻木。而现在,那份麻木,已经沉淀、发酵,演变成了最深沉的,近乎于信仰的敬畏。
他们放下了手中的一切活计,每日每夜,只是呆坐在自家的屋檐下,朝着那间被无形热浪笼罩的锻造间,投去混杂着狂热与迷茫的目光。
他们无法理解。
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到?
连续两周,不眠不休,不饮不食,进行着那种光是旁观,就足以让精神感到疲惫的,强度高到恐怖的锻打工作?
那每一次挥锤,都蕴含着崩山裂石的力量。
那每一次落锤,都要求着洞察秋毫的精准。
这是对体力、精神、意志力的三重极限压榨。
“就算是体魄最强健的岩柱大人,恐怕也做不到吧?”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铁匠,声音干涩地喃喃自语,他那双布满老茧,握了一辈子铁锤的手,此刻正微微颤抖。
这个白发的少年,他的身体,究竟是什么构造?
他的耐力是汪洋吗?
他的精神是钢铁吗?
难道,是无限的吗?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答案。
此刻的卫宫士郎,早已超脱了凡俗的境界。
他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奇妙领域。
他的意识,仿佛与肉体剥离,高悬于空,冷漠地注视着这具身躯如同精密的机械般,执行着早已设定好的指令。
身体,确实在承受着常人早已崩溃万次的巨大负荷。
肌肉在哀鸣,骨骼在呻吟,每一根神经都在传递着濒临断裂的痛楚。
但这一切,都只是遥远的背景噪音。
他的魔术回路,他的日之呼吸,正以前所未有的恐怖效率,疯狂地交织、运转。
他每挥动一次铁锤,消耗掉大量的体力,又在太阳与星月的光芒照射下慢慢恢复。
每一次炉火燃烧,他的魔力都会涌入炉中,激发更为猛烈的太阳火焰。
然后,就会有更多的,从大源中吸取来的魔力,和从呼吸中转化来的能量,涌入他的四肢百骸,修复他的疲劳,补充他的消耗。
消耗。
补充。
消耗。
再补充。
一个完美的,生生不息的循环,在他的体内悄然构建。
他仿佛不再是一个“人”。
他化作了一尊行走于人间的,不知疲倦,永不停歇的锻造之神。
时间流逝。
当第二周的晨光刺破云层。
锻造台上的刀胚,已然初具雏形。
那是一柄无比修长的太刀,刀身弧度流畅优美,仿佛是天边最完美的一弯新月。
士郎的锻打,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锤声不再那般宏大激昂。
每一次落锤,都变得更轻,更巧,更细密。
如果说之前的锻打,是灌注宏大的理念与灵魂,是在塑造史诗的骨架。
那么现在,他就是在进行最精密的“微雕”。
他的视野里,眼前的刀胚被无限放大。
他看到的不再是赤红的钢铁,而是其内部微观的,由无数晶体构成的分子层面结构。
他的每一次敲击,都精准地改变着晶体的排列,在刀身那凡人无法窥探的领域里,铭刻下独属于他卫宫士郎的“术式”。
那是他融合了投影魔术的构造理解,与符文魔术的能量回路,所独创的强化术式。
他要让这柄刀,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与自己的魔术回路产生最深层次的共鸣。
他要让这柄刀,成为他手臂的延伸。
成为他意志的载体。
成为他灵魂的外壳。
这两周里,没有人敢靠近那间锻造间。
也没有人能够靠近。
鬼杀队总部派来了最精锐的“隐”部队,这些无声的影子,将整个锻造间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构建起一道绝对的禁区。
富冈义勇也是一刻不离的守在锻造房外。
就连远在总部的产屋敷也是遥遥关注着这里的情况。
他清楚的明白。
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蜕变,正在那间小屋里发生。
当剑锻造好了,鬼也该引颈就戮了!
不过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
以及,祈祷。
终于。
在第十四天的黄昏。
当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即将沉入地平线,天地间陷入一片瑰丽而短暂的紫色时。
铛——
一声清脆到了极点,仿佛玉石相击的锤响,成为了这场持续两周的交响乐,最后的尾音。
然后。
戛然而止。
持续了整整十四个昼夜的,如同村庄心跳般的敲打声,消失了。
整个锻刀村,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风停了。
虫鸣也消失了。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心脏骤然悬停。
他们知道。
最关键的时刻,到来了。
锻造间内。
士郎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铁锤。
他看着锻造台上,那柄被烧得通体赤红,散发着惊人热量与磅礴魔力的刀胚,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息,悠长而洁白,带着灼热的温度,在空气中拉出了一道笔直的白线。
他的脸上,看不见一丝一毫的疲惫。
那双金色的眼眸里,只有一种如同最挑剔的艺术家,终于完成了自己此生最完美作品般的,极致的满足与喜悦。
他伸出另一只手,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铁钳,稳稳地夹住了滚烫的刀胚。
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奇特的仪式感。
他转身,走向了旁边那个早已准备好的,盛满了清冽山泉的淬火槽。
这是赋予刀之生命的,最后一步。
也是,决定这柄刀最终命运的,最重要的一步。
淬火。
与新生。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地,透过寂静的空气,传遍了整个村子每一个角落的轻响。
滚烫的刀胚,被士郎以一个平稳而缓慢的速度,缓缓地,浸入了冰冷的泉水之中。
一瞬间。
巨量的,白色的蒸汽,从淬火槽中猛然爆发,冲天而起!
那蒸汽,并未如同往常锻刀时那样,迅速消散在空气中。
其中蕴含的,是士郎在这十四天里,注入的庞大到难以估量的魔力!
这些失控的魔力随着蒸汽的释放,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凝聚成了一道粗壮得骇人的,纯白色的光柱!
光柱撕裂了昏暗的屋顶,以无可阻挡之势,直冲云霄!
它瞬间洞穿了刚刚被夜色笼罩的天空。
将那片深沉的暮色,照得亮如白昼!
如同希望即将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