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田蜘蛛山恢复寂静的同一时刻,另一片空间却因这寂静而掀起了滔天巨浪。
无限城。
一个违背了所有物理与空间法则的异次元迷宫。无数的建筑、房间、阶梯以一种怪诞离奇的方式拼接、倒悬、延伸,仿佛一个疯子艺术家用整个世界作为画布,描绘出他扭曲的梦境。这里没有白天与黑夜,只有永恒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昏暗。
“铮——”
一声突兀的琵琶声响起,空间随之扭曲。五个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一座悬空的木制平台之上,他们神情各异,但眼中无一不带着深入骨髓的恐惧。
下弦之壹,魇梦。一个面色苍白、总带着一丝诡异微笑的男人,他跪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却努力维持着姿态的优雅。
下弦之贰,辘轳。一个肌肉虬结、额生青筋的巨汉,他粗重地喘息着,硕大的拳头紧紧攥着,似乎想用蛮力对抗这无形的压力。
下弦之叁,病叶。一个脸色枯黄、病恹恹的青年,他跪伏在地,连头都不敢抬起。
下弦之肆,零余子。一个身形瘦小、如同少女般的鬼,她蜷缩着身体,恐惧几乎让她停止了思考。
下弦之陆,釜鵺。他跪在最后,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他们是鬼舞辻无惨座下的十二鬼月,位阶较低的下弦。就在刚才,他们还在各自的领地享受着作为强者的权力与杀戮的愉悦,下一秒,便被强制召集到了这个他们既敬又怕的地方。
召集的原因,所有鬼都心知肚明。
下弦之伍,累,死了。
死在了一群连“柱”都不是的鬼杀队剑士手中。这是奇耻大辱,更是对那位大人权威的直接挑衅。
空气凝滞得如同水银,沉重、冰冷,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没有人敢说话,甚至没有人敢发出过大的呼吸声。他们只是等待着,等待着那位支配所有鬼的生杀大权的绝对统治者降临。
“铮——”
又一声琵琶。
在平台的最高处,一个身影悄然出现。他穿着一身时髦的西式洋服,头戴一顶白色礼帽,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然而,那双血红色的、仿佛蕴含着无尽恶意与暴虐的竖瞳,却让所有鬼的灵魂都为之冻结。
鬼之始祖,鬼舞辻无惨。
他没有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跪伏在地的五个下弦。那目光不带任何情绪,就像在看几只毫无价值的虫子。这种纯粹的、不含杂质的漠视,比任何愤怒的咆哮都更令人恐惧。
“累死了。”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在扭曲的空间中回荡。
“一个下弦,被几个连‘柱’都不是的小鬼杀死了。你们不觉得……很丢人吗?”
没有人敢回答。冷汗从他们的额头滑落,滴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
无惨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下弦之壹魇梦的身上。“魇梦,你来说说,为什么?”
魇梦身体一僵,随即抬起头,脸上挤出更加病态的笑容:“无惨大人,我想,或许是累太沉迷于他那可笑的‘家人游戏’,从而变弱了吧。我们鬼是不需要那种虚伪的羁绊的。”
“哦?”无惨的嘴角微微上扬,却看不到一丝笑意,“变弱了?十二鬼月是鬼中的至强者,变弱了,就说明没有存在的价值。”
他的话音刚落,下弦之陆釜鵺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提到了半空中。
“无、无惨大人!饶命!”釜鵺惊恐地尖叫起来,四肢徒劳地挣扎着,“我、我还能变得更强!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无惨轻笑一声,“我已经给过你们太多机会了。下弦之鬼,这么多年来,换了多少张面孔?而上弦,百年来未曾有过任何变动。你们和他们之间的差距,已经大到让我失去耐心了。”
“不!不是的!大人!”釜鵺还在徒劳地辩解。
然而,无惨已经懒得再听。他的眼神微微一动,一只巨大的、布满诡异花纹的手臂凭空出现,抓住了釜鵺的头颅。
“咔嚓。”
清脆的声响过后,釜鵺的挣扎戛然而止。他的身体被那只巨手如同垃圾一般随意地吞噬、咀嚼,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完全发出,便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剩下的四个下弦鬼,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们亲眼目睹了同伴的死亡,那种无力反抗的绝望,让他们彻底明白了自己与这位始祖之间那如同天堑般的差距。
“我召集你们来,不是为了听你们的废话。”无惨的声音冷了下来,“累虽然废物,但在死前,总算传回了一点有用的东西。”
他顿了顿,血红的竖瞳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他看到了‘太阳’。”
“太阳”这个词,让在场的所有鬼都感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仿佛那是他们所有鬼的刻录血脉中的天敌,是他们永恒的诅咒。
“一个鬼杀队的小鬼,掌握了起始呼吸……日之呼吸的雏形。”无惨缓缓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件有趣的事,“这可真是……久违了啊。”
他的目光在剩下的四个下弦身上来回移动。“我本来想把你们都处理掉,换一批更有用的棋子。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四个下弦的心同时提到了嗓子眼。
“你们将成为最好的鱼饵。”无惨的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那个日之呼吸的使用者,还有他身边那个能净化我血肉诅咒的男人……他们让我非常感兴趣。我要把他们,以及所有可能与他们有关的‘柱’,一网打尽。”
他看向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鸣女,那个弹奏琵琶的女鬼。
“计划很简单。你们四个,集体出动,在一个地方制造足够大的骚动。把鬼杀队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
“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森冷,“你们不许杀死任何一个‘柱’。你们的任务,就是把他们引出来,拖住他们,让他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
下弦之贰辘轳忍不住问道:“那……那之后呢?”
无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眼神让辘轳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之后?之后自然有别人来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