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困扰了千年的鬼王,终于连渣都不剩了。
对于卫宫士郎来说,那漫长的一生仿佛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境。
产屋敷一族为了报恩,大手一挥包办了所有的开销。他和忍的蜜月旅行足迹遍布欧洲,辉利哉那孩子给的经费,哪怕把维也纳的甜品店买空都绰绰有余。没有任务,没有鎹鸦的催促,只有异国的风景和身边那个巧笑嫣然的人,直到两人白发苍苍,相伴终老。
然后,梦醒了。
睁开眼,天花板熟悉又陌生。
卫宫宅的清晨静得可怕。
卫宫士郎从榻榻米上坐起,看了一眼闹钟。
五点。
身体不在是鬼灭世界中的高大雄壮摸样,十七岁的身体,皮肤紧致,关节灵活,但灵魂深处却烙印着超绝的剑技与拯救世界的阅历。
那种感觉很割裂,就像把一个老练猎人的灵魂硬塞进了高中生的躯壳里。
他换上一身深蓝色的运动服,推门而出。
跑鞋踏在柏油路面上,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速度不快,但呼吸绵长。每一次吐纳,肺部都像风箱般运作,周围的空气被有韵律地吸入、压缩、循环。
全集中·常中。
这在过去的锻炼中,已经成了刻入骨髓的本能。
路线是固定的。从深山町出发,穿过还未苏醒的商店街,跨过冬木大桥,直奔圆藏山。
柳桐寺的长阶前,雾气缭绕。
士郎停下脚步,目光越过古朴的山门,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岩层,直视地底深处那个巨大的魔法阵。
在时钟塔进修的那段时间,除了学会怎么应付那个整天胃痛皱眉的君主·埃尔梅罗二世,最大的收获就是搞清楚了这片土地的烂摊子。
韦伯·维尔维特曾指着冬木地图,眉头夹得能夹死苍蝇:“卫宫,如果你要回那鬼地方参加圣杯战争,记住盯着圆藏山。那是灾厄的源头,也是一切扭曲的起点。”
现在的士郎能感觉到。
那股盘踞在地底的魔力,正在缓慢复苏,像一颗搏动的心脏,贪婪地吞吐着地脉。
“只要别溢出来弄脏地板就行。”
士郎低声嘟囔了一句,转身下山。
既然那个喜欢搞事的“此世全部之恶”还在睡懒觉,他也不打算主动去当闹钟。毕竟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个普通高中生。
顶多也就是剑术好一些而已。
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
变故发生在一个雨夜。
原本预报只是阴天,结果晚上八点,老天爷像发了疯一样,倾盆大雨瞬间淹没了整个冬木市。
正常人这会儿都在家里看电视或者搓麻将。
但卫宫士郎显然不在正常人范畴。
这种恶劣天气简直是锻炼“全集中呼吸”的天然训练场。雨水的冲击力、湿滑的地面、冰冷的空气,都是绝佳的磨刀石。
他披了件防雨风衣就出了门。
雨点砸在身上噼啪作响,魔力在皮下流转,形成一层薄膜隔绝寒意。视线在雨幕中依然清晰,世界在他眼中被拆解成了线条与结构。
跑过新都一处偏僻公园时,他的脚步骤然刹住。
不是累,是违和感。
空气里混杂着一丝不属于雨水的味道。
魔力燃烧后的焦臭,以及……铁锈般的血腥味。
士郎皱眉,看向公园角落的一处灌木丛。
那里的空间扭曲着,有人在极力隐藏行踪,但这层伪装在暴雨冲刷下已经破败不堪,就像被扯烂的破布。
他踩着泥水走过去。
拨开灌木丛,一抹刺眼的紫色映入眼帘。
那是一个女人。
一身在这个时代显得格格不入的紫色长袍,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苍白的下巴和毫无血色的嘴唇。她蜷缩在泥泞中,身体随着呼吸剧烈颤抖,像一只被遗弃在暴风雨中的落水猫。
魔力正在她身上飞速消散,生命力如同开了闸的水龙头。
“从者(Servant)……?”
士郎眯起眼。
虽然长得像人,但这股气息是灵体,是英灵的残片。
对方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身体猛地一僵。
那双原本紧闭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露出紫水晶般剔透的瞳孔,里面写满了绝望、警惕,还有一丝濒临崩溃的疯狂。
“走……开……”
声音微弱,几乎被雨声吞没。
那是拒绝,也是困兽最后的警告。
如果是一般的魔术师,看到这一幕估计嘴都要笑歪了。
一个失去御主、魔力耗尽的从者,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无论是抓回去当使魔,还是挖了灵核当电池,都是一本万利。
但卫宫士郎只是叹了口气,挠了挠被雨淋湿的红发。
如果是以前那个正义伙伴卫宫士郎,大概会犹豫怎么救人,毕竟他的蹩脚魔术水平,想救人是在有心无力。
但对于刚从杀鬼前线退役的mAx版本士郎来说,这点麻烦还不算什么。
他蹲下身,无视了女人眼中野兽般的凶光,直接伸出了手。
“还能动吗?”
声音平稳,穿透雨幕,清晰地钻进女人的耳朵。
紫袍女人——caster,美狄亚,此刻大脑一片浆糊。
被召唤,被那个把魔术当商品的庸俗男人羞辱,忍无可忍的反杀,契约断裂后的魔力反噬……她以为这个路过的人类会攻击她,或者像之前那个男人一样,用那种令人作呕的贪婪眼神打量她。
但他没有。
那只手没有魔术回路启动的迹象,也没有杀气。
掌心干燥,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温度。
少年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没有恐惧,也没有贪婪,甚至带着点“这雨真大真麻烦”的无奈。
“如果不介意的话,需要帮忙吗?”
这语气太自然了。
就像是在问路边摔倒的老太太需不需要扶一把。
caster愣住了。
手中早已积蓄好的魔术弹在指尖颤抖,最终没有射出去。鬼使神差地,她没有拍开那只手,反而任由那股温暖包裹住了自己冰冷僵硬的指尖。
雨还在下,砸得地面水花四溅。
但在这一刻,那彻骨的寒冷似乎退去了一些。
“真是的,搞成这样。”
士郎嘟囔了一句,手上用力,一把将这个原本应该是神话魔女的女人从泥坑里拉了起来,然后很自然地将自己的风衣脱下,罩在了她瑟瑟发抖的身上。
“先说好,我家没有多余的客房,你可能得睡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