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回到出租屋时,天已经暗了下来。楼道里的感应灯坏了半截,他踩着楼梯拐角那片昏黄的光走上三楼,钥匙插进锁孔前,看见门口放着一个快递盒。
盒子不大,灰白色硬壳,没有寄件人信息,收件人一栏写着“陈先生亲启”。他蹲下身,手指在箱体边缘轻轻划过,触感平整,封口胶带贴得严实,像是正规物流包装。但他没急着开门,而是先把背包放在脚边,退后两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包裹拍了两张照。
他记得慈善晚宴结束前,小夏举着画板问的那个问题。
金色的名字,是不是“爸爸”?
那时他没回答。现在,这个突然出现的盒子让他喉咙发紧。
他进屋后第一件事是拉上窗帘,然后戴上厨房用的一次性乳胶手套。把盒子搬到餐桌中央,用美工刀从侧面慢慢割开胶带。刀刃碰到某处时手感微滞,他停下,仔细看——夹层里有东西。
他放下刀,闭眼。
【是否扮演“危险品处理专家”?】
系统提示浮现。
他点头。
十秒后,一股清晰的知识流涌入脑海:如何识别隐藏装置、判断化学残留、规避远程触发机制。他睁开眼,动作变了节奏,先检查四角承重点,再掀开内衬纸板。果然,在衣服下摆缝线处摸到一块硬物。
是微型摄像头。
他不动声色地取出,放进锡纸包裹里压紧,隔断信号。盒底还有一张对折的信纸,展开后字迹潦草:“再演下去,下一个就是你家人。”
血迹是从厨师服袖口渗出来的,颜色偏暗红,分布不均。他凑近嗅了嗅,没有铁腥味,反而有点像猪肝汤放久了的味道。这是动物血,人为涂抹。
他把整套衣物装进密封袋,摄像头另放一处,拍照传给林雪。不到一分钟,手机震动。
“我在路上。”
林雪来得很快,拎着个黑色手提箱进门,一句话没说,直接打开设备连接监控回放系统。她调出小区快递柜附近的摄像头记录,时间锁定在凌晨两点十七分。画面中,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弯腰投递,动作利落,左肩微塌,右腿略拖。
“这个人。”陈默指着屏幕,“去年赵承业办公室外站岗的那个保镖。”
林雪放大图像,对比了对方手腕上的表带纹路和鞋底磨损痕迹。“不是兼职,也不是巧合。物流公司查不到寄件记录,说明用了内部通道。”
陈默坐在桌边,盯着那个空了的快递盒。他知道对方的意思——你在台前演英雄,我就让你背后流血。可他们不该提到家人。
他拿出手机,拨通李芸的号码。响了三声才接。
“怎么了?”她的声音带着刚忙完家务的疲惫。
“节目组临时加训。”他说,“这几天接送孩子走固定路线,别绕远。”
“嗯,知道了。”她没多问,“你吃饭了吗?”
“吃了。”
挂了电话,他低头看着自己掌心。刚才打电话时,拇指无意识摩挲过戒指内圈那道刻痕——结婚十五年那天,他亲手拿锉刀磨上去的。
林雪合上电脑。“要不要报警?”
“证据不够。”他说,“摄像头能证明他送过东西,但没法定罪。我们现在唯一的优势,是他们不知道我们发现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按原计划准备决赛。”
林雪看着他,眼神复杂。她知道这不代表退让,而是另一种进攻前的静默。
她起身收拾设备,临走前把备份视频拷进U盘,塞进外套内袋。“我找人增强图像,看看能不能抓到面部特征。你今晚别睡太死。”
门关上后,屋里又安静下来。
他走到床边,掀开床垫一角,将密封袋塞进暗格。然后脱掉外套,换上一件干净的连帽卫衣。桌上的笔记本还开着,决赛流程表停留在第三环节:即兴厨艺对决。
他点开文档,开始逐条标注可能的风险点。
突然,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精神力剩余52%,连续扮演可能导致反应延迟】
他靠在椅背上,闭眼深呼吸。气感自丹田升起,缓缓运行一周,肩膀的僵硬松了几分。睁开眼时,视线落在床头的红布包上。
他走过去,解开结扣,取出双截棍。棍身温润,木料经年摩挲已泛出油光。他单手挽了个花,动作沉稳,毫无滞涩。这不是表演,是本能。
十年前他根本不会这些。
现在,他可以用八极拳放倒三个壮汉,能凭脉象判断孩子睡眠质量,能在直播镜头前拆穿二十年前的命案谎言。可他最怕的,从来不是打不过谁,而是来不及挡在家人前面。
他把双截棍放回包里,顺手摸了摸内衬夹层。那里藏着一枚儿童防走失手环,是他上周悄悄塞进儿子书包的。GpS定位权限绑在他的手机上,后台一直开着。
窗外传来楼下住户关门的声音,接着是电动车启动的嗡鸣。
他站起身,把笔记本挪到灯光正下方,重新核对食材清单。决赛要用的调料必须自带,不能使用现场提供的一律开封新品。这是规则,也是漏洞——万一有人动手脚?
他打开抽屉,翻出几个小玻璃瓶,一一检查封条。确认无误后,贴上标签,按顺序排好。
手机震动了一下。
林雪发来消息:“保镖今早请了病假,没去公司。”
他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几秒,回复:“查他常去的地方,尤其是仓储类场所。”
对方正在升级手段,不会再局限于舆论抹黑。
他合上笔记本,起身去厨房烧水。泡了杯浓茶,端回桌前。喝了一口,温度刚好。
决赛还有十八小时。
他打开录音笔,试了试音质。明天上场前,他会把这个放在胸口口袋里,全程开启。不是为了取证,是为了安心——只要声音还在录,就说明他还站着。
门外走廊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他门前。
他立刻放下杯子,侧耳听。
钥匙转动,门开了。
是楼上的老夫妻回来。
他松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
刚放下手,手机又响了。陌生号码。
他按下接听,放在耳边。
电话那头没人说话,只有轻微的电流声。
几秒后,一声轻笑传来。
“你喜欢演,我就陪你演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