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音乐邀约,意外救场
车轮碾过山口最后一段碎石路,颠了一下。陈默的手肘撞在车窗边缘,没出声,只把袖口往上拉了拉,盖住手腕上那道结了痂的擦伤。老吴在后座打起了盹,呼吸声断断续续。老杨盯着导航,眉头没松过。
手机在膝盖上又震了一次。
他没去拿。从毒蛇谷出来后,这玩意儿就像块烫手的铁片,嗡嗡不停。他知道是什么——热搜、私信、采访邀约,还有那些剪得支离破碎的视频片段,正被人翻来覆去地解读。他不在乎。
他只想回家。
右手插进外套口袋,摸到那张被折了四折的包装纸。女儿昨天塞给他的,画了一只歪歪扭扭的恐龙,写着“爸爸拼图冠军”。他拇指在纸角摩挲了一下,放回去。
林雪的电话打进来时,他正准备关机。
来电显示跳出来,他犹豫了半秒。最近幼儿园群里总发通知,他怕漏了孩子的事。接了。
“陈默。”林雪的声音很急,“《声动人心》主嘉宾声带结节,今晚录不了。导演组刚联系我,求你救场。只剩三小时。”
车里安静下来。老杨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陈默没回应。他盯着窗外飞逝的树影,脑子里还残留着刚才山谷里的画面——蛇信吞吐,周婷婷僵在原地,自己掌心朝外缓缓推出去。那不是表演,是身体先于意识做出的反应。
“节目组只给了原曲伴奏,没时间排练。”林雪继续说,“他们要的是‘真实感’,一个普通父亲站上舞台的那种。你能来吗?”
他闭上眼。
脑海里浮出女儿语音里的声音:“爸爸,小熊说想你了。”那是她今天发的第三条。前两条他都没回。
他不能倒。家里等着他。
“唱什么?”他问。
“《父亲》。”
“把伴奏发我。”
电话挂了。他打开邮箱,下载文件。耳机插进手机,按下播放。
前奏一起,钢琴声缓慢流淌。他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出节拍。然后闭眼,深吸一口气,开始扮演。
他想象一个在城中村出租屋里写歌十年的音乐人。指甲缝里有弦锈,耳朵对半音差零容忍,脑子里装着几百首失败的作品。他不是天才,只是熬出来的。
十秒后,脑子里“叮”了一声。
旋律结构、和声走向、转调逻辑,全来了。像他曾经真的写过三千个夜晚。
他睁开眼,掏出旧手机,打开备忘录。
手指飞快敲字:
“我扛着家,像扛着整个世界,却不敢说一声累……
孩子笑是我唯一解药,
哭的时候,躲进车里抽完一包烟,
听见后座喊爸爸,才敢把眼泪咽回去。”
写完,他删掉最后一句“才敢把眼泪咽回去”,改成“就把烟掐了”。
更真实一点。
他把歌词发给林雪,附了一句:“我用吉他弹唱,不走编曲复杂路线。”
林雪回得快:“导演犹豫,说没伴奏带不好控场。”
“我不需要伴奏带。”他打字,“我就是伴奏。”
车进城,堵在晚高峰。红灯亮起,他低头看手机,女儿又发来一条语音。点开。
“爸爸,小熊刚才哭了,因为它梦见你没回来。但我告诉它,你一定会回来的,因为你答应过要陪我拼新买的恐龙拼图。”
他听完,把手机贴在胸口,停了两秒。
绿灯亮,车流前行。
他把手机塞回口袋,手在布料上按了一下。
地铁站外,林雪已经在等。她递来一把民谣吉他,琴身有划痕,是旧的。
“化妆间在b区三楼,导演让你先对光。”
“不用化妆。”他说,“就这样。”
“可你脸上有泥点,还有……”
“就这样。”他重复。
林雪没再劝。她知道他不想引人注意,更不想被当成“明星”。
后台走廊窄,人来人往。导演迎上来,皱眉:“你没带谱子?也没和乐队对过?”
“我用吉他,现场改调。”陈默说,“这首歌,不适合太规整。”
“可台本都定了!”
“台本可以改。”林雪挡在前面,“他能完成。”
导演还想说什么,陈默已经低头调弦。A调标准音,他耳朵自动校准。手指拨动,六根弦依次响起,音准分毫不差。
这不是练习,是本能。
彩排取消。导演妥协,只让他试唱一段。
聚光灯打下来,刺眼。他站在空舞台上,面对一片黑暗的观众席。前奏响起,他开口:
“老爸的话总是很短,
可背影却很宽……”
声音低沉,不华丽,但稳。每一个换气点都自然得像呼吸。
导演站在侧台,慢慢松了眉头。
“行。”他说,“就这个状态。”
正式录制前二十分钟,陈默坐在角落,抱着吉他。林雪递来保温杯:“喝点热水。”
他摇头,从背包侧袋摸出女儿那张包装纸,展开,看了两秒,折好放回去。
灯光暗下,报幕响起。
他拎着吉他走上台。舞台中央只有一把木椅,一束顶光。他坐下,调音,抬头。
“这首歌,本来是写给父亲的。”他声音不大,“但我唱着唱着,发现自己也成了那个父亲。”
前奏起。
他低头拨弦,声音平稳:
“我扛着家,像扛着整个世界,
却不敢说一声累……
孩子笑是我唯一解药,
哭的时候,躲进车里抽完一包烟,
听见后座喊爸爸,就把烟掐了。”
唱到这句,他嗓子忽然发紧。
眼角余光扫过台下角落。
李芸站在那里。
她没穿大衣,只披了件薄外套,手里举着一块手写的灯牌,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加油”。手指冻得发红,却一直举着。
她不该在这儿。她该在家,带孩子,等他回去。
可她来了。
他知道她最近在代课,晚上还要批作业。她一定悄悄把孩子托给了邻居,自己坐了快一个小时的地铁,就为了来看他一眼。
“也曾想逃,躲在车里抽完一包烟……”他继续唱,声音开始抖。
那一幕幕闪过:凌晨三点还在改方案的办公室,公园长椅上啃冷馒头时记系统要点,医院走廊里蹲着等父亲醒来,还有每一次她轻声问“累了吧”,他只说“还好”。
他没告诉她失业的事。他不想让她担惊受怕。
可她来了。
“可听见后座孩子喊爸爸……”他唱不下去了。
嗓音一哑,眼眶热了。
台下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他没低头,也没擦眼泪。就那样唱完了最后一句:
“我就把方向盘,握得更紧了。”
最后一个音落下,他放下吉他,起身,鞠躬。
没说话。
转身就走。
林雪在后台出口等他。
“导演想采访你,观众起立了。”
“不了。”他说。
“你刚才……”
“我得回家。”他打断,“孩子还得换尿布,作业没人盯。”
他快步穿过走廊,拐进消防通道。掏出手机,播放女儿语音。
“爸爸,小熊说想你了。”
他听完,深吸一口气,把情绪压回眼底。
推门出去。
冷风扑面。
他拉紧旧卫衣的拉链,帽子戴上,往地铁站走。
站口的灯亮着,映出他影子,短,却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