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
静坐的李淳罡，眼皮猛地一跳。
他睁开双眼，望向演武场的方向。
那股冲霄而起的剑意，霸道、纯粹，引动了天地之力。
“以剑破镜入天象……”
李淳罡低声自语，那张苍老的脸上，浮现出浓厚的兴趣。
他站起身，一步踏出，身影便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他已出现在演武场的边缘。
场中，剑九黄悬浮于半空，周身剑气激荡，在他头顶，天地元气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声势骇人。
李淳罡的目光，却落在了不远处那道平静的身影上。
陈寒舟就那么站着，任凭狂风吹拂衣袍，身形却稳如磐石，仿佛那足以撕裂金石的剑气，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李淳罡双眼微眯，一步来到陈寒舟身旁，伸手抓住他的肩膀。
“此地危险，退开些。”
话音未落，陈寒舟只觉眼前景物飞速倒退，两人已然回到了湖边。
也就在这一刻，演武场上，剑九黄的气息攀升到了顶点！
他猛然睁开双眼！
那双眼中，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两道璀璨到极致的剑光，仿佛两柄绝世神剑，要将这苍穹都刺穿！
“嗡——”
一声剑鸣，响彻天地！
而后，那冲霄的剑意，那盘旋的元气漩涡，尽数倒灌回剑九黄的体内。
狂风止歇，飞沙落地。
天空的乌云散去，月华重新洒落。
剑九黄的身影，从半空中缓缓飘落，双脚轻轻地踩在地面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整个人都变了。
依旧是那身朴素的衣衫，依旧是那张带着风霜之色的脸，可那股子卑微怯懦的马夫气息，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超然物外的仙风道骨。
他站在那里，便是一柄藏于鞘中的绝世好剑。
……
“什么动静？”
“快去看看！”
巨大的动静，惊动了整个王府。
徐凤年和褚禄山跑在最前面，第一个冲进了演武场。
当徐凤年看清场中那道身影时，脚步一顿，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揉了揉眼睛，围着剑九黄转了一圈，脸上写满了怀疑。
“老黄？是你吗？”
剑九黄看着他，脸上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那笑容里，再无半分谄媚，只有纯粹的温和。
“世子殿下。”
徐凤年彻底懵了，他指着剑九黄，又指了指周围一片狼藉的地面，结结巴巴地问。
“刚……刚才那动静，是你搞出来的？”
剑九黄笑着点了点头。
“与寒舟谈论剑道，突然心有所悟，侥幸突破了。”
徐凤年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谈论剑道？
心有所悟？
就……就突破了？
这说的是人话吗？
就在这时，姜泥、南宫仆射、徐渭熊等人也闻讯赶来。
姜泥听见剑九黄的话，一双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看向陈寒舟的目光里，全是小小的骄傲。
寒舟哥哥就是最厉害的！
而一旁的南宫仆射，那双清冷的桃花眸里，却掀起了惊涛。
只是与之论剑，便能让一名指玄巅峰的剑客，一步踏入天象之境？
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古老的传说。
大气运者！
传闻这种人，生来便受天地眷顾，不仅自身修行一日千里，更能影响身边之人的命格！
难道，他就是那种传说中的存在？
另一边，徐渭熊看着场中那道平静的身影，那双锐利的眸子，也变得复杂无比。
这个男人的天赋，已经超出了她能理解的范畴。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时，陈寒舟与李淳罡的身影，也从湖边走了过来。
唰——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在了陈寒舟的身上。
陈寒舟看着这阵仗，正准备开口。
可就在这时，剑九黄却动了。
他迈开步子，径直走到陈寒舟面前。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
他双膝一软。
“扑通！”
这位刚刚踏入天象之境，一步登天的剑道大宗师，竟对着陈寒舟，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老黄，你这是做什么！”
陈寒舟伸手去扶。
可剑九黄却固执地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他抬起头，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郑重与感激。
“若非你一言点醒，我剑九黄此生都将被困于心魔，再无寸进，更遑论踏足天象！”
“此恩，重于泰山！”
“这一跪，你受之无愧！”
他的声音，字字铿锵，回荡在寂静的演武场上。
周围的徐凤年、徐渭熊、南宫仆射等人，看向陈寒舟的目光，已经彻底变了。
点拨指玄，已是匪夷所思。
一言助人破天象，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神迹！
陈寒舟看着他，摇了摇头。
“严重了。”
他手上加了几分力道，将剑九黄从地上扶了起来。
剑九黄顺势起身，脸上再无半分颓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洒脱与释然。
他看着陈寒舟，哈哈一笑。
“没什么好谢你的。”
话音落下，他单手一挥。
嗡——
那只静静躺在地上的剑匣，发出一声轻颤，隔空飞来，稳稳地落入他的手中。
他摩挲着那熟悉的剑匣，眼中闪过一抹追忆，随即，他将剑匣递向了陈寒舟。
“这东西跟了我大半辈子，今日之后，也用不上了。”
“送你了。”
陈寒舟看着递到面前的剑匣，笑了笑，没有推辞。
“好。”
他伸手接过，入手微沉。
这简单的交接，却让一旁的徐凤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那可是老黄的宝贝疙瘩，谁碰一下都不行，现在……就这么送人了？
剑九黄做完这一切，只觉得浑身一轻，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转过身，看向徐凤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世子殿下，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以前的经历吗？”
“今晚，我讲给你听。”
徐凤年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
他等这句话，已经等了太多年了！
“好！太好了！”
他激动地搓着手，“我这就让人去准备最好的黄酒！咱们不醉不归！”
“好！”
剑九黄朗声应道。
徐凤年再也按捺不住，拉着剑九黄，便风风火火地朝着他的屋子走去。
“走走走，老黄，你可得从头说起，一个字都不能漏！”
“哈哈，好！”
看着两人勾肩搭背远去的背影，演武场上，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
陈寒舟没有理会他们二人，目光扫过剩下的几人。
徐渭熊冷着脸，看着陈寒舟，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她一言不发，拂袖转身，快步离开，背影依旧挺拔，却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意味。
南宫仆射那双清冷的桃花眸，深深地看了陈寒舟一眼，眸光复杂。
她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转身，白衣胜雪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场中，只剩下了陈寒舟和姜泥。
“寒舟哥哥！”
姜泥再也忍不住，飞奔过来，一把搂住了陈寒舟的胳膊，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
她仰着小脸，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全是亮晶晶的崇拜。
“你太厉害了！”
陈寒舟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柔软，笑了笑。
“你以后，会比我更厉害。”
“真的？”
姜泥的眼睛更亮了。
陈寒舟点了点头。
姜泥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抱着陈寒舟的胳膊，使劲地晃了晃。
就在这时，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哎呀！”
她惊呼一声，连忙拉起陈寒舟的手，就往外跑。
“快走快走！”
陈寒舟被她拽得一个趔趄，有些不解。
“去哪儿？”
姜泥一边跑，一边回头，脸上带着促狭又神秘的笑容。
“当然是去找鱼幼薇姐姐呀！”
她压低了声音，凑到陈寒舟耳边，吐气如兰。
“我把惊喜都安排好了，你再不去，幼薇姐姐肯定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