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罡突然放声大笑，笑声苍劲，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快意。
“老夫一生求剑，自诩天下无双，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小子，你很好！非常好！”
他重重地拍了拍陈寒舟的肩膀，那力道，足以开碑裂石，但落在陈寒舟身上，却如春风拂柳。
“这天下江湖，未来是你的了。”李淳罡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落寞，但更多的，却是一种交棒给后辈的欣慰。
陈寒舟微微一笑，谦逊道：“前辈谬赞了，晚辈不过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侥幸多看了一步风景罢了。”
李淳罡摆了摆手，懒得再听这些客套话。
他的目光，落在了旁边那个从始至终都未曾移开视线的白衣女子身上。
南宫仆射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一双清冷的眸子，死死地锁在陈寒舟的身上，那眼神中的渴望与急切，几乎要化为实质。
她虽然没有开口打扰，但那紧握着刀鞘的、微微泛白的手指，已经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行了，老夫就不在这儿碍眼了。”李淳淳罡瞧见她这副模样，哪里还不明白，他笑着摇了摇头，“这丫头，怕是已经等不及了。”
说完，他便背着手，重新坐回那块大石头上，闭上眼，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毫不起眼的糟老头子。
陈寒舟转过身，对上南宫仆射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笑着说道。
“走吧，这里人多眼杂，不方便。”
南宫仆射闻言，没有丝毫犹豫，重重地点了点头。
陈寒舟在前，她紧随其后，两人并肩，朝着听潮湖的方向走去。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演武场上那凝固的气氛，才终于被打破。
“我……我靠……”徐凤年看着那被一分为二、久久不曾合拢的云层，又看了看陈寒舟离去的方向，整个人都傻了，“姐夫他……他娘的还是人吗？剑法通神就算了，怎么连刀法也这么变态？！”
他原本以为，陈寒舟的剑道，已经是这世间武学的顶点。可今天这一刀，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刀剑双绝！
这是何等恐怖的天赋！
“姑爷……姑爷乃是天神下凡，我等凡人，岂能揣度其万一？”
一旁的褚禄山，早已是满脸的狂热崇拜，他看着徐凤年，谄媚地笑道。
“世子爷，您看，姑爷如此神威，您作为他的小舅子，日后行走江湖，那还不是横着走？”
徐凤年闻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可一想到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再对比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刀，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与羞耻感涌上心头。
不行！不能再这么混下去了！
他好歹也是北凉世子，是陈寒舟的小舅子，总不能以后出门，全靠姐夫罩着吧？那也太丢人了！
“禄球儿！给本世子拿剑来！”徐凤年一咬牙，仿佛下定了什么天大的决心，“从今天起，本世子努力！”
褚禄山闻言一愣，随即大喜过望：“哎哟！世子爷您终于想通了！小的这就去给您准备最好的木剑！”
而在演武场的另一头。
姜泥看着陈寒舟和南宫仆射并肩离去的背影，那张清纯的小脸蛋上，写满了不开心。
她撇了撇嘴，用力地挥舞着手中的木剑，仿佛将地面当成了某个白衣飘飘的家伙，小声地嘀咕着：“偏心……大骗子………”
那酸溜溜的语气，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醋味。
廊下的李淳罡听到她的嘀咕，不由得睁开眼，笑着摇了摇头。
“小丫头，你那寒舟哥哥的本事，可不是你一个人能学完的。”他慢悠悠地说道，“不如好好修炼，等你什么时候，能在他面前，堂堂正正地挥出属于自己的一剑，那才是你的本事。”
姜泥闻言，动作一顿。
她抬起头，看向李淳罡，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明悟。
是啊……
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不如让自己变得更强！
强到足以与他并肩而立！
想到这里，姜泥深吸一口气，眼中的那点小女儿家的情绪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木剑，一招一式，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专注，更加认真。
李淳罡看着她那瞬间转变的气势，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孺子可教也。
……
听潮湖畔，碧波万顷，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水汽与荷香。
陈寒舟与南宫仆射并肩立于湖边，清风吹拂着两人的衣袂，一个黑衣卓绝，一个白衣胜雪，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
“无二刀法，其核心在于‘一念’。”陈寒舟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宁静，“一念起，则刀出；一念动，则万法破。”
他没有急着让南宫仆射拔刀，而是先为她讲解这门刀法的神髓。
“你的刀，太快，太巧，也太冷。
你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了刀锋之下，只追求极致的杀伤。
这固然能让你在对敌时占据先机，但也限制了你的上限。”
南宫仆射静静地听着，那双清冷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陈寒舟，将他的每一个字，都刻在心里。
“真正的霸道，不是冰冷的杀戮，而是一种源于绝对自信的碾压。
你要让你的刀，成为你意志的延伸，让你的情绪，成为刀意的燃料。”
陈寒舟说着，伸出手，握住了她悬在腰间的春雷刀柄。
他的手掌宽厚而温热，隔着冰冷的刀柄，那股暖意，仿佛也传递到了南宫仆射的心里。
“拔刀。”他轻声说道。
南宫仆射依言，缓缓拔出了春雷。
“现在，闭上眼，感受你的刀。”陈寒舟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引导性，“忘掉所有的招式，忘掉所有的技巧，你心中只存一念——斩！”
南宫仆射闭上了双眼，长长的睫毛在微风中轻轻颤动。
她试着放空大脑，将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到手中的长刀之上。
陈寒舟握着她的手，引导着她的手臂，缓缓抬起，然后，猛地向前一劈！
呼——
这一刀，依旧朴实无华，但南宫仆射却清晰地感觉到，一股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力量，从刀身之上爆发出来！
那不是真气的催动，而是一种……情绪的宣泄！
是她心中那压抑了十数年的仇恨、不甘与执念，在这一刻，通过刀锋，尽数倾泻而出！
“感觉到了吗？”陈寒舟在她耳边低语，“这，才是你的刀。”
南宫仆射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感受着那一刀之后，心中久违的畅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