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的营地,气氛本有些沉闷。
徐凤年抱着剑匣,心中虽有几分得意,但一想到李淳罡口中那高不可攀的王仙芝,以及自家姐夫那深不可测的实力,那点得意便迅速被一股沉甸甸的压力所取代。
他正想找点什么事做,来排解这份烦闷。
“沙沙……轰隆……”
一阵沉重而怪异的脚步声,伴随着树木被碾压的声响,从不远处的密林中传来。
那声音,不似人行,更像是某种庞然大物在移动。
“戒备!”
魏叔阳的反应最快,他脸色一变,身形一闪便挡在了徐凤年身前,一双老眼死死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浑身真气鼓荡。
吕钱塘和舒羞也瞬间拔出兵刃,一左一右护住马车,神情凝重。
青鸟更是手腕一翻,刹那枪已然在手,枪尖直指林中,眼神锐利如鹰。
连马车顶上那个懒洋洋抠脚的李淳罡,都停下了动作,那双总是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的精光。
“轰——”
一头通体黑白、身形圆滚却又透着一股蛮荒气息的巨兽,率先撞开林木,出现在众人眼前。
它迈着沉重的八字步,每一步落下,地面都仿佛在微微震颤。
众人心中一凛。
这还没完。
紧接着,在那头黑白色巨兽的身后,又跟出来一头身形稍小,却更显凶悍的异兽。
它通体漆黑,遍布鳞片,额生独角,四足踏地,一双金色的兽瞳,充满了警惕与凶戾,正死死地盯着营地的方向。
虽然它看起来受了重伤,步履蹒跚,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凶性,却让在场众人无不感到心悸。
“这是……什么怪物?!”徐凤年看傻了眼。
“世子小心!”魏叔阳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他能从那两头异兽身上,感受到一股足以威胁到指玄境的恐怖气息!
就在营地气氛紧张到极点,大战一触即发之际。
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从那白色巨兽的背上传来。
“都别紧张,自己人。”
众人闻声,猛地抬头看去。
只见那黑白色巨兽宽厚的背上,陈寒舟正悠然坐着,一只手还随意地搭在兽头上。
而在他身前,姜泥小脸上又是兴奋又是紧张。
“姐……姐夫?!”徐凤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看到是陈寒舟,魏叔阳等人紧绷的神经才猛地一松,但看着那两头气势骇人的异兽,依旧不敢有丝毫大意。
陈寒舟拍了拍身下的食铁兽,那大家伙竟温顺地停下脚步。
他抱着姜泥,从兽背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地。
那只受伤的虎夔,也立刻跟了上来,亦步亦趋地停在姜泥身后,用头轻轻蹭了蹭她的腿,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像是在撒娇。
徐凤年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指着那两头庞然大物,结结巴巴地问道:“姐夫……这,这俩东西,什么来头?”
“哦,这个啊。”陈寒舟风轻云淡地笑了笑,“进去逛了一圈,顺手抓的两只宠物。”
“宠……宠物?!”
徐凤年还没什么反应,他身后的魏叔阳却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徐凤年瞧见魏叔阳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得好奇道:“魏爷爷,怎么了?你认识这两头畜生?”
魏叔阳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干涩地开口,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斤之重。
“何止是认识……”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先指向那只跟在姜泥身后的黑色异兽。
“世子殿下……若老朽没看错,这……这是虎夔!”
“虎夔?”徐凤年皱眉,这名字听着就不是善茬。
“没错!”魏叔阳的语速都变快了,“传闻中,此兽乃是生活在地底黄泉的雄夔与母虎交媾后诞下的异种!幼年时独角四足,便已凶悍无比。
一旦成年,便会生出双角六足,身披的黑色鳞甲坚硬如铁,发怒时鳞甲更是会变为火红之色!其实力,足以与一品高手抗衡!”
“最关键的是,此兽性情孤高暴戾,桀骜不驯,想要收服,简直比登天还难!江湖百年来,都未曾听闻有谁能成功!”
此言一出,吕钱塘和舒羞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堪比一品高手的异兽,竟然被当成了宠物?
魏叔阳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他的目光又转向那只正打着哈欠、看起来憨态可掬的黑白色巨兽,脸上的惊骇之色更浓。
“至于这一只……古籍中记载甚少,只知其名为‘食铁兽’!”
“顾名思义,此兽以精铁为食,牙齿锋利如刀,力大无穷,寻常刀剑难伤其分毫!传闻有指玄境高手曾在山中偶遇此兽,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便心生警兆,不敢靠近,主动退避三舍!”
“这……这两头异兽,任何一头出现在江湖上,都足以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可如今……”
魏叔阳说不下去了,他看着那一脸无辜的食铁兽和正亲昵地蹭着姜泥的虎夔,再看看旁边那个云淡风轻的陈寒舟,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了。
徐凤年听完,也彻底傻了。
营地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两头传说中的异兽身上,眼神复杂,有震惊,有敬畏,还有一丝……荒诞。
姜泥却不管这些。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虎夔那覆盖着细密鳞片的额头。
那鳞片触手冰凉,却并不粗糙,反而有种玉石般的质感。
虎夔舒服地眯起了金色的兽瞳,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像一只被撸爽了的大猫。
“寒舟哥哥,它好乖啊。”姜泥抬起头,满眼都是藏不住的喜爱。
这份喜爱,甚至压过了她对陈寒舟的占有欲,让她第一次在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没有腻在陈寒舟身边。
“以后,你就叫‘姜小虎’,好不好?”她歪着头,一脸认真地给虎夔取着名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
“呜……”虎夔似乎听懂了,低低地叫了一声,算是应下。
一旁的徐凤年嘴角抽了抽。
好家伙,姓都给冠上了,这丫头是真把这头堪比一品高手的凶兽当成自家人了。
他定了定神,目光转向那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食铁兽,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陈寒舟问道:“姐夫,那……那这大家伙,吃什么?”
不等陈寒舟回答,那食铁兽仿佛听懂了人话,圆溜溜的眼睛一亮,迈开步子,径直朝着徐凤年走了过去。
“哎哎哎!你别过来!”徐凤年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怀里的大凉龙雀抱得更紧了,连连后退。
食铁兽却没理他,而是将硕大的脑袋凑到了一旁的马车边,张开嘴,对着那精铁打造的车轴,“嘎嘣”就是一口。
清脆的声响,让在场所有人心头都是一跳。
只见那坚硬无比的精铁车轴,竟被它硬生生啃下了一块,然后像嚼糖豆一样,在嘴里“嘎吱嘎吱”地嚼了起来,一脸享受。
徐凤年:“……”
魏叔阳:“……”
吕钱塘和舒羞:“……”
众人看着那被啃出一个明显缺口的车轴,又看了看吃得津津有味的食铁兽,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看来,我们得多备点铁器了。”陈寒舟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地说道。